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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前你不是这么说的! 第17节
    “你就没想过他们为什么会选在这里动手?”
    裴照野没抵抗,由着她拉。
    “虞山四面环水,水系复杂,选在这种荒郊野外下手,很合理,很正常。”
    “你难道看不出他们是想栽赃给红叶寨?”
    “看不出,”他很无所谓的样子,“就算栽赃给我们又如何?杀个把富家小姐的寻常小案,你真以为官府会兴师动众闯虞山?”
    “这怎么会是寻常小案,我……”骊珠的声音戛然而止。
    然而下一刻,对方却忽然如蛇一般顺杆而上,锐利目光似要将她整个人剥开。
    “不是寻常小案是什么?小娘子,莫非你有什么不得了的身份,还是背后牵扯了什么秘辛?”
    ……可恶!
    骊珠这才发现他完全是以退为进,等着诈她的话呢!
    从前她觉得她的驸马聪慧过人,然而这等聪慧用在自己身上,她才突然发现他聪慧下的狡猾奸诈。
    她是清河公主这件事,不可轻易泄露。
    无论她有多信任曾经的裴胤之,但眼前这个人,如今还有一个虞山红叶寨山主的身份。
    一旦他发现自己抓的不是什么富商之女,而是深受帝恩的公主——
    骊珠无法预判他会有怎样的行动,也不准备让自己置身这样的被动中。
    “我不叫小娘子。”
    骊珠微嗔,盯着他一字一顿道:
    “我叫沈骊珠,探骊得珠的骊珠。”
    裴照野摸了摸下颌,端详她的神情:
    “真名还是假名?”
    知晓清河公主名讳的人,全天下不超过十个,沈氏更是大姓,即便在雒阳的平民百姓中也一抓一大把,骊珠并不怕他联想到什么。
    她很不屑地冷哼一声:
    “我行得端做得正,不是需要用假名遮遮掩掩的那等宵小。”
    裴照野眉梢一挑。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会如此阴阳怪气,但那个宵小,貌似意有所指。
    正当他想说点什么时,一阵余音绕梁、久久才绝的腹鸣声打断了他的话头。
    方才还与他气势旗鼓相当的少女,在他的注视下,白皙如玉的面庞一点点变成粉色。
    他忍俊不禁地瞧着她:“饿了?”
    “……”
    怎么偏这个时候肚子叫,这叫她怎么继续谈判?
    还没等骊珠调整好心态,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裴照野已经松开握着拐杖的手。
    他偏头勾勾食指,对名叫仇二的手下道:
    “让膳房送点吃的来。”
    还抱着那盆兰花的仇二看了看骊珠,又看了看自家山主,犹豫了一下。
    “那韭菜炒蛋,还炒……”
    他笑着转过头。
    “炒啊,和你的蠢脑子一块炒如何?”
    仇二放下花盆,退下得飞快。
    不多时,膳房送来了菜肴,虽不如宫中饮□□细,但尝了一口,味道比骊珠之前想象得要好很多。
    她抬眸瞥了眼对面食案前的裴照野。
    方才那个话题是不能继续下去了,真要被他抓住端倪,追问出更多疑点,身份就瞒不住了。
    她得先乱他的阵脚。
    “……你之前,为什么要说裴胤之是……撮鸟?你认识他吗?”
    执竹著的手一顿。
    “你还姓裴,”骊珠眨眨眼,“你与他是什么关系啊?”
    裴照野展颜一笑:“我是他爹。”
    骊珠:“……”
    长君愤然捂住骊珠耳朵。
    “市井粗话,安敢辱娘子之耳!”
    昨日更粗的话她都听了,这点倒不算什么。
    “好啦好啦,没关系的。”骊珠握着长君的手,移开。
    裴照野的目光从两人交叠的手上淡淡扫过。
    骊珠对他道:
    “你胡言乱语也没用,此事不难猜,你与裴胤之同姓,又与他交恶,必定是裴家某个不受重视的旁支,被族中不容,这才落草为寇,是或不是?”
    裴照野只顾夹菜,不置可否。
    “你还担心我下了山,见了裴胤之,与他联起手来报复你们红叶寨,对不对?”
    骊珠觉得自己分析得很有道理。
    伊陵裴氏再是没落寒门,族内扒拉扒拉,总能找出几个做官的亲戚。
    别管官大官小,当匪贼的,哪有不怕做官的?
    对面的年轻匪首握着筷子,指节抵着颊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认真分析的样子。
    “是啊,”他悠悠道,“我可太怕了。”
    “你放心,就算我下了山,也不会报官抓你们,你救了我,我又岂是恩将仇报的人?”
    她状似诚恳,眼珠滴溜溜一转:
    “实在不信我,我也不急着下山,只要你替我寻到我的亲随,就算留在这里一个月,两个月,我都不介意的。”
    他头也不抬地挑菜:
    “想借我的地盘避祸,还想让我帮你找人,你这算盘倒是打得挺响。”
    被他一语道破心思,骊珠也不装了。
    “我一个弱女子,这一路先是与亲随走散,又被人谋财害命,现下无依无靠,生死都在山主一念之间,替自己做打算,何错之有?”
    “山主要是觉得自己吃亏,我可用性命担保,若我平安归家,定当重金酬谢山主。”
    裴照野:“空口画饼,没意思,我还是喜欢实际一点的。”
    “……你都把我船上的财货都抢走了,这还不够实际吗!”
    骊珠怒而放下筷子。
    “那不算,我凭本事抢到的东西,只能算我救你一命的谢礼,我们红叶寨虽说图财不图色,但你既然已身无分文,又有求于我们,那就只有……”
    “慢着慢着。”骊珠一脸倔强,镇定道,“谁说我身无分文?”
    约莫两刻后。
    二当家顾秉安,三当家丹朱,还有一众跑来热闹的山匪,都聚集在了山主的小楼外。
    听闻昨日救下的那位小娘子,要凭空变出五十金给山主,许多人都想来瞧瞧是怎么回事。
    然而到了小楼外,没瞧见开坛做法,倒瞧见那小娘子好大的气派。
    院子里铺了菖蒲席子,摆了漆木书案,案上博山炉香风袅袅,那小娘子身边的瘦小侍卫端坐在侧,正一丝不苟地替她研墨。
    “说好了,只要我能变出五十金,就替我去寻跟我走散的亲随。”
    裴照野点了点下颌:
    “你先变出来再说。”
    骊珠抬眸瞧了眼顾秉安。
    听说漕船上那一箱子文房没人要,都在他手中,看来整个寨子里,估计也就这个穷酸书生是个识货的。
    还好有个能识货的人。
    深吸一口气,骊珠摈弃周围的杂音,凝神静气地在丝帛上落笔。
    顾秉安原本只是来送文房,顺道看看热闹。
    骊珠刚落笔写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他心中暗道:
    这小娘子虽为深闺女子,但起笔便张弛有度,倒比一些老儒生还要从容。
    待她写完第一列,顾秉安看出了她写的是一篇赋文,而且是名篇《燕都赋》。
    这篇赋文乃当今大儒谢稽父亲谢润的少年之作。
    赋中写尽南雍百姓流离失所,仓皇南下,北望十一州的悲痛,以及一心收复北地的少年豪情。
    不仅文辞恢弘华丽,荡气回肠,且字体穷灵尽妙,点划之间,莫不调畅。
    丹朱用手肘怼了怼他:
    “你懂门道,你觉得她写得如何?”
    顾秉安只大略扫了一眼,便道:
    “这一篇,一贯是习字者必练的佳作,天下模仿者不计其数,要靠这篇字赚五十金,只怕连丝帛的花费都赚不回来。”
    裴照野却没看字。
    悬腕控笔的少女异常专注,额角浸出了薄薄的汗,然而自幼练出的仪态却没有丝毫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