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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前你不是这么说的! 第18节
    微微低垂的脖颈,纤细流丽的皓腕。
    从她笔下,有秀美字迹流淌而出,气定神闲的模样不似凡人,倒像是墨香化作的仙子,出尘绝俗,不染纤尘。
    骊珠撂下笔。
    “顾二当家,”她对顾秉安笑了笑,“这副字值不值钱,还请您来评判一二吧。”
    顾秉安从人群后走近。
    凝神看了三息的功夫,他抬起头。
    “你是谢润本人?”
    骊珠眨眨眼:“我有那么老吗?”
    可这分明比市面上任何一间书肆流传的《燕都赋》,都更有谢公的风骨啊!
    顾秉安左看右看,摇摇头:
    “若非我亲自看着你写出来的,只怕说这是谢公亲笔我都相信,真拿去外面书肆,莫说五十金,只怕一百金也有人买。”
    那是自然,谢公亲笔的《燕都赋》就悬在她殿内,前世她都不知临了多少遍。
    谢公或许都不能再写出一模一样的《燕都赋》,但是她能。
    理好衣袖,骊珠坐直了些,扭头笑盈盈看向裴照野。
    “你的二当家都说了,这幅字值钱的,你可不许抵赖……”
    话说到一半,身旁独属于男子的气息贴着她身侧。
    他靠得很近,从他肩头滑落的细辫垂下的赤金环扣摇摇晃晃,荡开一缕清凉的薄荷香。
    然而他的体温却是灼热的。
    烫得人连呼吸都不自觉加速。
    他拎着丝帛,看了好一会儿,才挪开视线,垂眸盯着骊珠的脸道:
    “放心,我从不食言。”
    骊珠的笑意忽而凝固。
    她放不了心。
    方才那一个眼神。
    从她手上再到脸上这么一扫。
    她便知道,现在倒是无需担心他动杀心了,因为——
    他动的是色心。
    第11章
    戌时,繁星照夜。
    长君刚给骊珠铺好床,就见散了发的小公主一头扎进了被子里,哼哼唧唧地不知道在骂什么,一边骂还一边捶床。
    长君忍不住笑:
    “公主是在骂那个山主?他何处惹恼了公主,不如告诉长君,长君和您一起骂。”
    “……我讨厌他今日看我的眼神!”
    骊珠气恼地直起身。
    当年两人成婚,她恼他不提前知会自己,就直接在大殿上仗着军功请旨赐婚。
    所以,婚后好长一段时间,骊珠都没有让他上榻。
    白日他是权倾朝野的裴党领袖,夜晚他卧在公主榻下,连沾一沾床榻的资格都没有。
    他却不恼,整日春风满面,变着花样逗骊珠开心。
    骊珠的心一日日软下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必再睡地上,骊珠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多。
    她印象中的夫君,分明就是这样一个坐怀不乱,温柔守礼的君子。
    然而今天白日里她与他对视的那一眼——
    骊珠对那种眼神再敏感不过。
    从前她在书房里手把手教他练字,每次练不到半个时辰,他的心思便不在笔墨上。
    一会儿怜她站得太累,让她坐他腿上。
    一会儿说她脸上沾了墨汁,要帮她擦擦。
    再然后,他的手就不知为何探进了她的衣襟里,两丸乌眸黑沉沉地盯着她,将她一整个吞进他的眸底。
    ……可那时两人已成夫妻。
    现在他们才见过几面!
    他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长君的附和,骊珠偏头看他。
    “你怎么不和我一起骂?”
    “嗯……”长君面含难色,低声道,“其实,长君觉得这个山主虽然偶尔言语轻浮,却并不是那等下流无耻之徒。”
    试了试水温,长君搬来水盆,服侍公主洗脚。
    小宦官在灯下低垂着眼:
    “公主是锦绣堆里的明珠,宫中贵人再工于心计,跟这些泥脚杆子的野蛮愚昧也是不能比的——长君幼时家中遭难,那些或是充为军妓,或是刺配流放的女眷经历了什么,说出来都怕惊了公主安寝。”
    骊珠面上怒意渐消,安静地瞧着长君。
    “公主从前身份尊贵,人人待公主都和蔼可亲,现在公主落难,无依无靠,自然处处见到的都是人心最险恶之处。”
    “不过,这种事,有时候也是论迹不论心,到了最险恶之处,还能好色而不淫,也算君子了,公主觉得呢?”
    长君抬起头,被骊珠捧着脸胡乱揉了一通。
    “长君说得都对,看在长君的面子上,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小宦官被她捏得咿咿呀呀叫。
    “不过,有一句你说反了。”
    待长君准备回房时,躺下的骊珠迷迷糊糊地嘟囔:
    “那些身居高位的贵人……坏起来才是真正的恶贯满盈呢。”
    长君愣了愣,复而无奈摇头。
    公主真是天真心善。
    吹熄灯烛,他悄然退出,阖上了门。
    -
    却说另一头的山顶小楼,灯火通明。
    午后离山的顾秉安返回虞山,直奔小楼而去。
    “……张长史与刘户曹都开了价,最高出到了一百五十金,孟掌柜说还有得加,让我再等一天,兴许能加到两百金。”
    内室悬着三盏白骨灯,照得四下亮堂堂的。
    裴照野翘着腿,在烛光下细细端详那卷《燕都赋》,闻言笑了笑:
    “不止,既然你说这篇《燕都赋》写得几乎能以假乱真,我看再给孟掌柜一点时间,价格还能再往上抬。”
    顾秉安不解:“两百金已经够多的了,就算是真品,只怕再多也不能多到哪里去。”
    “真不真重要吗?你当他买回去自己鉴赏?”
    裴照野面含笑意,眼却是冷的:
    “哪怕他三百金买回去,办个书会,自有人捧着三千金从他手里买这卷《燕都赋》,不论真假。”
    顾秉安这才拐过弯来。
    户曹掌户籍、徭役、农桑,尽皆实权。
    想贿赂他而没有门路的人,下至想逃徭役的平头百姓,上至想瞒报户籍的豪门华宗,不计其数。
    “这些奸官污吏!”顾秉安拍桌而起,“南雍坏就在这些蛀虫的手里了!”
    他来回踱步,边走边骂。
    “旁的也就罢了,这《燕都赋》正是悲百姓之苦,悼边关战士,期望朝廷上下合力同心,收复失地的名篇,这些人竟想用这个来行贿赂之事,简直可耻!”
    “如此下去,我南雍灭亡之日不远矣!”
    顾秉安悲愤难平,裴照野却神色如常,撑着额角平静道:
    “这些话听得我耳朵都茧了,歇歇吧,亡不亡跟你一个小吏没什么关系,哦,我忘了,你现在连小吏都没得当了。”
    “家国存亡,匹夫有责!”
    裴照野拍了拍他的肩道:
    “你最好还是盼着南雍早点亡吧,它要是不亡,就该你这个贼匪亡了。”
    “……”
    顾秉安放弃与他继续这个话题。
    “对了,差点被您气得忘了要事。”
    一拍脑门,顾秉安终于想起来:
    “今日下山,咱们安插在裴府的人来报,说昨日有几个陌生人出入裴府,查了查,不是伊陵郡本地人,而后,裴家二伯去了趟官署——您猜,他去做什么了?”
    “还能去做什么,”裴照野道,“去见他那个做都尉的岳父,让他帮忙寻他儿子失踪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