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冀顷刻冷下眉眼,把人甩开,“母后,朕的事,朕自有分寸,不用母后多操心。”
    说完,便带着中庸离开。
    只剩下元太后被自己的贴身侍女扶着,恍若失智般大喊:“他们不能在一起,不能在一起!那个南清和南夫人一模一样!皇帝和他在一起,会重蹈先帝覆辙!我绝不能让他们在一起!”
    元太后,青令统统不知道。
    他被沈长冀带走一处陌生的宫所,可走进去,他莫名觉得里面庭院中种的一片枯树有些眼熟,可不等他想起,却突然两声“九殿下”,一转头,青令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年,小齐子……”
    “殿下!”
    二人齐齐拜下,青令赶紧扶起二人,却看到两双泪蒙蒙的眼。
    小齐子啜泣道:“殿下,奴才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殿下。”
    小年也扑了上来,“殿下,小年这些年真的好想您呜呜……”
    青令也哽咽:“我也好想你们……”
    沈长冀见这一主二仆激动团聚,先离开了,留给了他们单独叙旧的空间。
    “殿下,您怎么四年不见,一下子变得这么好看了,就和话本里的仙子一样。”小年虽然大了四岁,可说话还是透着一股天真,很明显这四年中被保护得很好。
    小齐子也擦着眼睛,道:“是啊,殿下,我和小年刚刚要不是看陛下牵着殿下,都还不敢认殿下。”
    青令笑着解释道:“其实我一直是这副模样,不过以前为了避免麻烦,都是拿药膏抹了脸,故而你们觉得我和以前一点儿都不一样。”
    二人恍然。
    小年坐在地上,亲昵地把脑袋枕在中庸的膝上,问:“殿下,您这四年去哪里了,为什么还在世上却不回来啊?”
    提到离开北方的四年,青令很自然就又想到冼君同,不免心中难受,故而只简单说了这来龙去脉:“东宫大火那日,有人来救南方进献的一只雀鸟,便顺带把我救了出去,之后我便一直呆在南方。”
    小年点了点头,擦了擦眼睛,“殿下,我和小齐子之前还以为您真的没了,每年二月十一的那天,我们俩都还偷偷给殿下烧纸。”
    小齐子听她这么说,赶紧用手肘撞了下她。
    青令察觉到不对,“为我烧纸,为什么要偷偷的?”
    小齐子拉了拉小年的袖子,示意她别说了,小年对小齐子哼了一声,“你不让我说,我就要说。”
    转头便告诉中庸,“陛下一直不相信殿下您没了,一直觉得殿下您肯定还活着,是还怕有人想杀您,才在哪里躲了起来,一直等陛下找来,所以也就不肯我们在您祭日那天给您烧纸。”
    青令一愣。
    离开北都的这四年,中庸不是没有想过沈长冀,最开始一年尤其频繁,直到后面嫁了人,再加上要照顾慈安堂的孩子们,这才慢慢不再想起对方。
    可他没想到沈长冀竟一直不愿意相信自己已“死”,一直在想着自己。
    小年恨不得献宝一样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说出来:“殿下你知道吗,陛下不仅相信您没死,还让我们来到南月苑一直伺候这些花树,因为东宫烧掉了,陛下说,这些花树是与殿下唯一的记忆了,等您回来,再看到这些花树开的花,肯定会很开心的。”
    青令这下完全呆住了,抬头环顾四周的花树,终于想起自己为何会觉得这地方眼熟了。
    ——这是沈长冀曾经夜里带他来过过生辰,赏过夜花的地方。
    可马上,青令就捕捉到一处地方:“小年你刚刚说这里是哪里?”
    小年歪了歪头:“是南月苑啊。”
    青令很小的时候就从梅嬷嬷口中得知,他的母亲身怀有孕被抢入皇宫后,就被帝王关在了一个叫南月苑的地方。
    换言之,那个地方,是他母亲生下他养育了他一年地方。
    是唯一能证明他也曾是有母亲疼爱的小孩的地方。
    青令以前不是没有想过想回到他母亲曾经呆过的地方看一眼,奈何南月苑是帝王禁地,紧挨天子居所,等闲人不得入内,他也只能作罢。
    可他没想到沈长冀竟好多年前竟偷偷带他重回过此地,还是在他生辰那日。
    小年又附耳过来,低语道:“还有还有,陛下不让我们给殿下您烧纸钱,可每年殿下生辰,陛下都会来这树下枯坐一晚上。”
    青令呆住。
    沈长冀回来时,听小年与小齐子说中庸独自一人坐在树下,走过去,捧起中庸的脸,发现满手都是泪,他心疼无比道:“见到小年与小齐子,阿泠不该高兴吗,怎么又哭了?”
    青令摇了摇头,可眼泪却止不住地流,沈长冀一时间心猿意马,忍不住又想吻下来,却又吻了个空。
    中庸低下头,攥紧手,“皇、皇兄,我还没有准备好……”
    ——没有忘掉别人,做好准备和他在一起。
    听了这个答案,沈长冀的心在滴血,可脸上却还是一副包容的模样,笑着道:“不要紧,阿泠,我们还来日方长。”
    中庸垂下眸,却又听到沈长冀道:
    “阿泠,有个熟人想见你,你想不想见?”
    第78章
    虽然青令事先也猜过沈长冀要让他见的熟人是谁, 可当他真的看到对方,却还得愣住了。
    李沐瑶望着眼前模样与记忆里并不相像的中庸,眼角色却泛起泪花:“九…南公子,时隔四年, 沐瑶终于又见到了您了。”
    说完, 便要跪下行一大礼。
    虽然不知对方是如何知晓南清便是自己,可青令赶紧把人扶起, 却看见从她身后伸出的半个小脑袋, 他一怔, “这是……”
    李沐瑶把孩子哄出来,“太子殿下,快出来见一见南公子,南公子可是有大恩于你的人。”
    听到李沐瑶这句话,青令一时惊愕。
    一是不敢相信这个小萝卜头竟是大秦的太子, 如果真的是, 那他与沈长冀又是什么关系?
    二是不解自己离开北方四年, 小太子明显三岁左右, 为何李沐瑶会说自己有恩于这位小太子?
    在被拉出来羞涩的孩子面前,中庸慢慢蹲下身,伸出手, 点了点小鼻头,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原本有些紧张的小男孩, 看到眼前漂亮温柔的人,不好意思地鼓起嘴,说:“我、我叫沈念青……”
    沈、念、青?
    青令一愣。
    沈念青一说完, 便马上就又跑回李沐瑶身后躲起来,但还是总钻出半个脑袋好奇观察着这个好看不像凡人的中庸。
    “公子, 念青的名字是陛下为您亲自取的。”
    才于南月苑□□水中亭中落座,青令就被李沐瑶这句话一惊,看向李沐瑶身后一直躲着的小萝卜头。
    是沈长冀给他取的名字?
    这边李沐瑶也告诉中庸小太子名字的由来以及与帝王的真实关系。
    四年前,帝王最疼爱的弟弟北护王死在了先帝曾设计的东宫一场大火中,帝王悲痛欲绝,为弟报仇,弑父登基称帝后,力排众议,执意把中庸世上唯一留下的“血脉”立为太子,对这个弟弟的孩子视如己出,打算自己百年之后,把大秦帝位传位于他。
    听完故事,青令呆住。
    作为这段往事中的主角之一,他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孩子,竟会是已经“死去”的自己的名义上的孩子。
    更没想到,自己假死离开后,沈长冀为自己报仇,不惜做下弑父篡位这等大逆不道的大事,甚至还立了自己与李沐瑶名义上的孩子成为太子。
    这边念青眼馋桌上的糕饼,李沐瑶拿了一块给他,他便立马仰起头喊了一声:“谢谢王妃姨母。”
    青令不解,“念青他不是你的孩子吗?怎么会叫你姨母……”
    李沐瑶笑了笑,“对外,太子殿下他的双亲一直都只有陛下这位父皇,以及已逝的九殿下这位父亲,我只是照顾他长大的姨母罢了。”
    “可是……”
    见青令似乎要说什么,李沐瑶马上笑着摇头,道:“公子,现在太子殿下与我能活着,还能不愁吃喝,沐瑶已经知足了,其他的,沐瑶再也不求了。”
    她又摸着孩子的头,笑:“沐瑶真的很感谢陛下与九殿下,没有你们,我与太子早就在四年前偷偷死去了,又怎么能活到今日?”
    青令心中想了想,最终也轻轻叹了口气。
    想到四年前那盘乱局,或许现在,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又想到一个人,问:“那你的那个他呢?”
    他说的那个“他”,是指的李沐瑶曾经的爱人,也就是太子真正的生父。
    虽然他没见过对方,但他知晓对方肯定与李沐瑶情深意切,不然不可能会有小太子的出生。
    就和他与冼君同差点也有他们的孩子一样。
    李沐瑶有些恍惚,苦笑摇着头,“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可能已经死了吧,再者,哪怕他还活着,我们也无法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