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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
    两日后,英国国际救助儿童会慈善晚宴在伦敦萨沃伊酒店如期而至。
    傍晚七点半,天色尚未黑透,大堂门前的豪车便已络绎不绝,从车上走下的先生女士们更是端雅隽永盛装出席。二十分钟后,一辆限量款黑色宾利平稳停下,穿着制服的门童疾步上前,恭敬地拉开后座两侧车门。
    周寅坤先行下了车。夏夏穿着礼服裙不大方便,动作都变慢了,她一手轻掩胸前,小心翼翼地提着裙子往外挪步,一只修长熟悉的大手便朝她伸来。夏夏抬头,正对上周寅坤的视线,没想到还挺绅士的,她未多犹豫将手搭了上去。
    周寅坤一边扶她,一边伸手帮她提裙子。夏夏慢慢从车上下来,由于头回穿八厘米的高跟鞋不适应,她没站稳,脚下一歪,不偏不倚地就跌进了男人怀里。岂料,某人搂上她就不撒手了。
    当初挑选礼服时百般不乐意的男人,此刻两眼放光。方才撞进他怀里的时候,还带来一股独特香气,那是造型师给她搭配的香水,一种极度干燥的玫瑰与甜辛焚香交织的气味,清高又雍容。
    他闻着她身上散发的香味儿,垂眸瞧她。只见那张娇小的脸轮廓精致,今天化了妆,本就纤长的睫毛比平时更加卷翘,浅杏色的妆容清透不艳俗,粉润脸颊像极了饱满的水蜜桃。头发也梳成了别致的盘发,当真如她所说,这种抹胸款式的裙子很衬她优越的颈线,整个人美得无可挑剔。
    夏夏被周寅坤箍在怀里有一会儿了,也不懂他要干嘛。见他仍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她抬头小声提醒道:“这里人很多的,你可不可以先放开我?我自己能站稳,刚才是不小心的。”
    眼前那张柔软的小嘴一张一合,周寅坤这才收回思绪,扫视了圈周围数道略带惊艳的目光,不由勾起唇角来。他松开怀里的人儿,顺势拉着她的手挽上自己的胳膊:“走了,陈悬生他们都到了。”
    用于晚宴的兰卡斯特厅,是萨沃伊酒店最大的宴会厅之一,内部绘制精美的穹顶之上,水晶吊灯如银河倾泻,将光斑揉碎在酒红色的羊毛地毯上,极致奢华而典雅。
    入场时,宾客几近到齐。白色高跟鞋无声地踏上地毯,女孩微微提着一侧淡粉色裙摆,露出白皙纤细的脚踝,步履荡起腿间绸缎,丝滑垂感的裙身包裹出少女窈窕的曲线,蜿蜒而上的光泽同胸口环落镶嵌的珍珠,像极了莹润清晖的月光。
    无数目光随之投来,夏夏只觉浑身不自在,乃至开始怀疑身上这条裙子,是不是真的像周寅坤说的那样,不适合她这般年纪的女孩穿。
    心中窘迫越聚越浓,她不自觉加快了脚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坐到座位上就不会引起这么多人注意了。
    刚还高跟鞋穿不利索的小兔,这会儿健步如飞,周寅坤都有种被拖拽的感觉。他任由她拖着走也不加快脚步,“周夏夏,脚底抹油了?赶什么。”
    白色高跟鞋蓦然顿住,夏夏偏头看他一眼,放缓了急促的步子,语气认真且透着一丝尴尬:我看坐席人都这么多了,晚宴应该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还是尽快去到座位上比较好。
    这时,余光瞥见有人朝这边招手,夏夏望去见是陈舒雯,立马漾起笑脸回应,轻扯了扯周寅坤的衣袖说:舒雯姐他们在那边!我们快过去吧。
    晚宴规模逾百人,采用五人圆桌制。陈舒雯和陈悬生这桌没有外人,自然轻松自在许多。夏夏高兴地拉着周寅坤过去,径直坐到了陈舒雯身边的位置。
    第一次见夏夏穿礼服、化妆的模样,陈舒雯都十分惊艳。温婉又不失清纯,连她一个女人都忍不住会去喜欢,也难怪周寅坤被迷得五迷叁道的。
    而陈舒雯今日一袭纯黑单肩礼裙,香肩如雪,红唇卷发,美艳却不张扬,在夏夏眼中简直与女明星无异。她不禁有感而发:“舒雯姐,你今天可真漂亮。”
    “你也一样,这么打扮一番真的很有女人味呢。”话落,陈舒雯又叫来身后的服务生,问夏夏要喝些什么果汁。
    周寅坤在夏夏身旁落座,顺着她那道倾慕地目光睨了一眼,陈舒雯不就一身夜行服么,有什么可好看的。
    他松了松领结,顺手解了颗那勒死人的扣子。为配合夏夏的礼裙,造型师建议男士穿着黑色青果领塔士多礼服,而这种西服不能配领带,也不能什么都不带,得搭配领结才显正统。他原本才不屑这些没必要的规矩,但周夏夏却说打领结看起来好绅士,电视上很多男明星都是那样穿的,甚至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没办法,反正就穿几个小时,他索性满足某位少女的心愿,暂且当回“男明星”。
    顶部灯光忽然暗下,明亮舞台上主持人开始致辞。坐在周寅坤一侧,身着白色西装的男人偏过头来:听说等会儿有拍卖环节,看到感兴趣的玩意儿,可以跟一波玩玩。
    周寅坤轻笑:陈先生真是干大事的人,还有闲心玩呢?
    热热场而已。陈悬生抱臂靠坐,嘴角噙着笑,越往后越精彩。
    主持人开场致辞后,紧接则是有请主办方的首席执行官上台发言,进行重点项目进展汇报以及对大额公益捐赠者的答谢:“麻疹是发展中国家儿童死亡的主要原因之一,我们通过大规模免疫接种遏制疫情传播。于一年前,在阿富汗、苏丹等国启动了儿童麻疹免疫计划,为八百万名6个月至12岁儿童提供永久性麻疹免疫,降低儿童死亡率。据调查显示,今年,当地儿童的麻疹死亡率从千分之四十七降至千分之二,这是我们共同努力的成果,同时也不得不特别感谢一个人,那就是为此项目无偿投入一千五百万美金,也是今日现场的特别嘉宾,穆怀良先生!”
    听到这个名字,夏夏倏然望向宾客席,只见一位身姿挺拔的男人起身,从容大方地向众人致意。她立马就认出来了,真的是那天在机场遇见的那位先生。
    她视线未收回,迫不及待对周寅坤说:他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位先生,我就是通过他才知道这个晚宴的。接着,还不禁感叹:原来他真的资助了这么重要的项目,帮助了那么多的小孩和家庭。
    周寅坤冷脸听完,不懂有什么可崇拜的。他瞥了眼那上下一身乌黑的男人,不屑道:穿得跟保镖似的。
    夏夏当即蹙眉。自己帅也不能这样评价别人呀,一点礼貌都没有。更何况,他以前还不是也这样穿过。
    这桌上四个人,除了周夏夏,放谁都看得懂,某人是嫉妒心切,见不得自己的小娇妻眼里容别人。陈悬生刚也看见了那人,利落的寸头,侧脸鼻梁高挺、棱角分明,身形也挺精壮高挑。说实话,放男人堆里其实还行。
    显而易见,夏夏看哪个男人顺眼,周寅坤就一定要唱反调。陈舒雯索性看回夏夏,随口道:“既然你们见过,万一一会儿撞见,没准还能认出你呢。”
    夏夏腼腆一笑:“都过去好久了,估计就算见到,也认不出我了吧。”
    周夏夏。被点到大名的人望过来,周寅坤说:那人看着就不是好东西,你一个有夫之妇不要想着去搭讪。
    莫名其妙地接到周寅坤的“黄牌”警告,夏夏语气里的不高兴都快溢出来了,嘟嘟囔囔:“我又没有要去搭讪的意思。”
    周寅坤毫不退让:你最好没有。
    夏夏不再理他,像他这种人根本就是胡搅蛮缠!
    两人冷战了半小时后,拍卖环节正式拉开帷幕。此次共六件拍品,均采取增价拍卖规则。具体而言,拍卖师会先报出起拍价,竞买人依次进行加价,直至无人继续加价,最终出价最高者即可成交。
    慈善拍卖与常规拍卖略有不同,拍品多由社会各界捐赠,真品率较高,且标价往往偏低,甚至无保留价。因此参与者众,叁十分钟内接连拍出了四件拍品,现场气氛逐渐活跃起来。其中,就有一幅起拍价仅五美元的阿富汗儿童画作,最终竟以五十万美元成交。
    想来,夏夏也并不意外,毕竟此类拍卖旨在筹集善款,助力慈善事业,买家参与主要为献爱心,并非单纯追求拍品的投资价值。
    夏夏将号牌扣在膝上,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柄端,想举牌又有些犹豫。她从没参加过拍卖会,对叫价实在拿不准。
    周寅坤观察她很久了,简单理解就是手痒想掏钱。也是,周耀辉临走前偷偷摸摸塞给她一张卡,周夏夏假模假式推辞了两句,末了把卡揣兜里了。多少钱不知道,不过从周夏夏现在的表现来看,可能不少。
    但话说回来,周耀辉给她钱她就拿,他给钱她就不要,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当成一家人。
    光线一闪,前方大屏幕切换到下一件拍品。呈现在画面中的,是个雕工精美的六扇古董八音盒,旋转顶珠则六扇版面外翻,成为可收纳十八支雪茄的雪茄架,展示雪茄的同时会伴有美妙乐声。起拍价一万美元,引起台下不少男士的兴趣。
    拍卖师控场节奏较快,不出五分钟就有人给出了一百万美元的价格。夏夏盯着屏幕上的物品和滚动的数字,听着周围叫价,自己也想尽份爱心。这东西比起前几样拍品,好像还有点用处,即便觉得它不值这个钱,可也算是自己对公益事业的第一笔心意。
    台下以十万为单位陆续往上加价,稍不留神,陈悬生那边已经跳价一百九十万了。看到价格迅速攀升,夏夏心一横,攥了攥手里的号牌,人生中第一次叫价,她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二百五十万!”
    此话一出,周遭一阵低呼。
    夏夏直接跳价六十万,引得众人侧目。她更紧张了,台上拍卖师向她递来示意手势:090号的女士出价二百五十万,还有没有更高出价?同桌087号的先生要不要再加二十万试试看呢?
    陈悬生向来不跟女孩争东西,他笑容平和,手掌平举向下轻挥了挥,表示拒绝继续出价。
    周寅坤盯着周夏夏那颗连后脑勺都写着二百五的脑袋,显然是又开始爱心泛滥了。这东西她根本用不上,也没什么价值可言,哪里值二百多万?她那点钱成天不知道花在自己身上,净干这些没意义的事。
    台上,拍卖师即将落槌,就在此刻,台下有人举起牌来:“叁百万。”
    坐席间又是一片哗然,拍卖师都跟着惊讶:“哇哦!004号。原来是我们的穆先生,看来那位年轻女士的对手来了,那么090号女士还要再加价吗?”
    通常来说,在这种拍卖会上,气氛一旦到位,兜里不差钱的,只要认定的东西就很容易上头、刹不住闸。
    眼看着,夏夏手里的牌子就要举起,一只干燥炙热的大手突然覆上她的手,稳稳摁了回去。她下意识转头,却见周寅坤举牌:“四百万。”
    夏夏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完全没料到他会参与进来,更想不到他会跳价如此之高,自己本来只想往上加二十试试的。周寅坤没看她,含笑不语,静等对方继续抬价。
    果然,那边出声了:“五百万。”
    此番再度直跳一百万的追价,使得现场气氛愈发热烈。局势一发不可收拾,所有人目光都转向了周寅坤,夏夏和陈舒雯也直勾勾地看着他,可某人偏不按套路出牌,掉高价后突然不吭声了,拍卖师递话来问,他只是摇摇头表示放弃出价。
    陈悬生看了周寅坤一眼,端起茶杯抿了口:“你还真是行事不羁,就看人家这么不顺眼?”
    “我这不是像你说的,追价玩玩儿吗?”周寅坤满意地理了理袖口,“气氛调动的还不错,比刚才热闹多了。”
    最后一件拍品是今晚拍卖会的重头戏——一条由六十八颗罕见天然珍珠组成的双排项链,源自19世纪印度王公的收藏品,被称为“巴罗达珍珠项链”。其价值在于,这条天然珍珠项链颗粒很大、浑圆而饱满,且未经过人工雕琢,光泽与颜色堪称完美。
    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是今晚唯一一件被带到现场的拍品。舞台中央的防弹玻璃展柜中,灯光亮起,一条圆润净白的珍珠项链静置其中,散发着柔和迷人的光晕。起拍价一百万美元。
    不知不觉间,周寅坤的目光落在了夏夏身上,同样的柔和、同样的令他着迷,除了右手手腕上的那串佛珠,她没佩戴任何首饰。
    周寅坤望回台上展示柜中的珍珠项链,形状圆圆、颜色洁白,像极了小兔会戴的东西。正寻思着,眼前猝不及防地晃起一个号牌,他凝眸一视,很明显周夏夏这是上劲儿了,都敢喊价四百五十万了,不仅如此,还在继续往上追价。这罕见的场面看得他忍不住想笑,小兔花起钱来看着还挺有趣的。
    只可惜,没出叁秒,就有人出价五百万了。估计是那些所谓的慈善人士看这东西有点收藏价值,比之前那些都抢手。
    “六——”夏夏咬了咬后槽牙,心里想着自己也想献爱心,来都来了就尽一份力吧。于是她一鼓作气举起牌子:“六百五十万。”
    四下一阵轰然过后,全场开始跟着拍卖师热情倒数:“六!五!四!叁——”
    当下花落谁家已成定局,没了一轮轮麻烦的抬价,周寅坤转了转脖子,不急不赶地拿起桌上的号牌:“我出八百万。”
    这无疑是横空杀出的程咬金。倒数声在震惊中戛然而止,幽幽光线下,矜贵而神秘的英俊男子顿时成了全场注视的焦点。
    众人哑然,心中却在默数,秒针在寂静中流逝。
    时过片刻——木槌叩定,掌声雷动。
    随着压轴拍品落槌,后方悠扬的钢琴声缓缓荡开,海蓝色灯光慢慢照亮预留出的中央区域。接下来,既是欢愉轻松的舞会,更是那些商务人士谈生意的好时机。
    经过刚才那几轮竞拍,周寅坤这桌的实力有目共睹,引得不少人端着酒杯凑上来跟他和陈悬生搭讪。打发走了两个,又谄媚地缠过来叁个。
    他们俩不在,两名女士终于落得清净。夏夏和陈舒雯不谈生意不跳舞,干脆走到吧台区喝果汁吃甜品。
    陈舒雯指间端了杯红酒,微微晃动着杯子也不喝,瞟了一眼休息区那边陈悬生坐在沙发的背影,看样子是被几个做生意的纠缠住了,一时半会儿没功夫来留意她。反而倒是坐在陈悬生对面的周寅坤,视线有一搭无一搭地,总往她们这边扫。
    “舒雯姐。”夏夏一口蛋糕刚要送进嘴里,看见短信内容旋即放下手中的小勺,盯着手机屏幕说:“黑帮那个人发信息来了!他说他们已经到了,问这边什么情况,需要等多久?”
    陈舒雯心尖一紧,酒杯停在手里,看了看夏夏,视线睨向亮着的手机屏幕。舞会才刚开始,现场环境还相对有序,现在走很容易被陈悬生带来守在门口的保镖发现。可是,就算是热闹的环境,一旦被发现,那些保镖会迅速采取行动,而她,哪里跑得过训练有素的男人。
    思来想去,她说:“半小时吧,现在还不是时候,找个投机取巧的法子比较稳妥,都到这个节骨眼了,得沉住气才行。”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夏夏心里不受控制地莫名发慌。她点头回应,按陈舒雯的意思,立刻给对方回了条信息。
    “咣啷——”不远处,金属餐盘与玻璃杯凌乱的撞击声格外清晰。夏夏侧头望去,原来是服务生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女士,酒水撒到了她的裙子上,随后经理很快便过来了,带着那位女士走向一侧门厅,应该是去清理裙子的。
    她眼眸一亮,思路如拨云见日豁然明朗:“舒雯姐,我想到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