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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分手
    第一章  分手
    十二月的S市,风里带着黄浦江的湿冷,钻进骨髓。我站在实习公司二十七楼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流光溢彩的CBD,手里握着已经凉透的美式咖啡。
    手机屏幕亮着。
    林曜琛的最后一条信息停在今天下午三点:“星河,我们谈谈。我马上飞过来。”
    当时看到后我并没回复,简单收拾了行李就离开了宿舍,并且叮嘱室友小米无论如何都不要透露我的行踪。
    三小时后,室友小米发来消息:“星河,我们看到你男朋友在西门等你,这么冷的天,穿得很单薄。”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最终只打了两个字:“别理。”
    林曜琛经常来找我,总是能在我们学校引起一阵惊呼。
    他的好看,从来不是那种张扬的、带有攻击性的帅气。他的五官温润,像精心打磨过的玉。眉毛浓密但形状柔和,眼睛是标准的桃花眼,看人的时候总带着一种专注的温柔。鼻梁很高,但线条流畅,不显凌厉。嘴唇不薄不厚,笑起来的时候没人能拒绝他的请求。
    他最特别的是气质——那种从小浸在书卷里养出来的沉静。不说话的时候,你觉得他疏离。但当他看着你,对你笑,那种专注会让你觉得,全世界他只看见你一个人。
    小米又发:“星星,这么对他太狠了吧?至少见一面,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这四个字像针,扎进我心里最软的地方。我当然知道该好聚好散,但更知道,见了林曜琛,我就走不了了。看着他的眼睛,我就没办法狠心。
    我们从高一在一起,分享过青春里所有第一次。他是我的整个少女时代,是我在B市那个北方城市里最温暖的依靠。大学四年,我在S市,他在B市,每个月他都会飞来看我,雷打不动。
    所有人都说,这样坚持异地恋的男生快绝种了。
    我也曾以为,距离不是问题,只要我们相爱。
    直到大四,现实像一盆冰水浇下来。我们专业的就业市场在B市萎缩得厉害,投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而S市这家大厂的实习机会,是我投了上百份简历后唯一的回音。
    “曜琛,我可能要留在S市了。你……也来么?”几天前,我在电话里试探。
    他沉默了一会儿,“星河,我这边……家里有些安排,我暂时离不开B市。”
    他不知道,那个“暂时”像一把锁,锁死了我的未来。
    所以当部门主管暗示实习表现好可以转正时,我看见了留在S市的可能——更高的薪资,更广阔的平台,我想要的生活。
    而林曜琛的未来在B市,一个对我来说几乎没有机会的城市。
    理性告诉我,七年的感情抵不过现实。二十二岁的江星河,不能再为爱情孤注一掷。
    于是今天,我发出了那条分手微信。
    “曜琛,我们到此为止吧。我要留在S市,你要留在B市,我们没有未来。”
    发送成功,我把手机反扣在桌上,继续修改PPT。手指在颤抖,但我没让自己停下来。
    “江星河,会议材料准备好了吗?”主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马上就好。”我转过身,脸上是练习过的职业微笑。
    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心碎的时候,工作还得继续。
    下班时已经晚上九点。走出写字楼,寒风扑面而来,我裹紧大衣,想起小米说下雪了。
    手机震动,小米又发来消息:“他还在。你真的不见?”
    我盯着那行字,眼前浮现出林曜琛站在雪地里的样子——一定是那件我们一起去买的灰色大衣,围着我织的围巾,尽管我手艺很差,线头到处都是。
    鼻子一酸,我快速打字:“告诉他,我只有毕业答辩才会回学校了。让他别等了。”
    发送完,我把林曜琛的所有联系方式拉黑。
    每一个动作都像在切割自己的一部分。但手没有停,因为我知道,一旦犹豫,就会前功尽弃。
    地铁上,我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广告牌,想起大二那年,林曜琛突然出现在我宿舍楼下。那天并不是他计划来的日子,我惊喜地扑进他怀里。
    “你怎么来了?”
    “梦见你哭了,”他揉着我的头发,“不放心,就来了。”
    那时候我以为,这只是恋人之间的心有灵犀。
    回到合租的客厅,里面空荡荡。我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啤酒,坐在黑暗里喝。
    手机屏幕又亮,这次是陌生号码。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响了几声,我按下接听,但没有说话。
    “星河。”他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沙哑,疲惫,带着北方冬夜的寒气。
    我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我知道你在听。我在你学校西门,等到你出来为止。”
    “林曜琛,”我终于开口,声音冷静得连我自己都陌生,“别这样。我们已经分手了。”
    “为什么?”他的声音里有什么东西碎了,“我们说过要一起走下去的,星河,七年了……”
    “就是因为七年了!”我的声音突然提高,“我才不能再浪费时间!林曜琛,我要留在S市,这里有我想要的工作和生活。而你永远不会离开B市。我们还能异地几年?五年?十年?然后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如果我说,我可以……”
    “你不可以。”我打断他,“别说那些做不到的承诺。我们都现实一点。”
    “至少见我一面。”
    “不见。”我闭上眼睛,“林曜琛,放手吧。对我们都好。”
    挂断电话,我迅速把这个号码也拉黑。
    啤酒罐空了,我捏扁它,铝制外壳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印痕。
    那晚我做了个梦,梦见高中教室,林曜琛坐在我旁边,在课本上写着笔记。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睫毛上,他侧过头对我笑,说:“江星河,我会一直一直喜欢你。”
    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
    小米发来最后一条消息:“他刚刚走了,走之前让我转告你,他尊重你的选择。还有……他说对不起,没能给你想要的未来。”
    我盯着那句话,在上班早高峰的地铁里,眼泪无声地滚落。
    旁边的人奇怪地看我,我转身面向车厢壁,肩膀微微颤抖。
    对不起,林曜琛。
    但我的未来,比爱情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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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曜琛站在S大紧闭的西门外,雪花落满肩头,渐渐融化,浸湿了那件江星河送的灰色大衣。围巾上拙劣的线头摩擦着下颌,带来细微的刺痒,却远不及心口那处空洞传来的、绵长而尖锐的痛。
    为什么?
    这个问题像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早已麻木的神经。七年的点滴,从青涩的高中课堂到跨越南北的航班,每一次见面时她眼底的光,每一次分别时她强忍的泪,那些信誓旦旦的“未来”和“永远”……难道都是假的?还是说,在现实的天平上,他加上所有这些重量,依旧轻易输给了S市一个缥缈的“可能”?
    他想起电话里她冷静到近乎残忍的声音。“林曜琛,放手吧。”
    他苦涩地牵动嘴角。他想过无数次他们的未来。他想过在B市为她筑一个安稳的巢。他总以为还有时间,总以为他们的感情坚固到足以承载这些迟来的真相。
    现在他知道了,她不要他给的未来。她甚至不愿意听他说完一句“如果我可以”。
    也许她说得对。他给不了她想要的。他无法抛弃母亲和B市的家业,去S市从头开始。他的责任和牵绊,在她看来,或许只是不够爱的借口。
    雪越下越大,视野里一片苍茫。校园里偶尔有晚归的学生结伴而行,好奇或同情地瞥一眼他这个固执的“雪人”。他曾经也是她世界里的光,此刻却像个不被接纳的游魂,被隔绝在她的心门之外。
    也好。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栋她可能曾经凭窗远眺的宿舍楼,心口的疼痛并未因离开而减轻,反而沉淀成一种沉重的、冰冷的实感,堆积在胸腔里。他没有再尝试联系。那个陌生号码被拉黑的提示音,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想过无数次他们的未来。他想过在B市为她筑一个安稳的巢,也想过……也许有另一种可能。母亲在B市的公司固然需要他,但并非没有向南方拓展的计划。事实上,近一年来,他已经开始接触S市的市场调研和潜在合作方,只是进展缓慢,尚未成形。他原本想等有些眉目、至少是一个清晰的蓝图时,再给她一个惊喜,一个“我可以”的坚实承诺,而不是空口无凭的安慰。他总以为还有时间,总以为他们的感情坚固到足以承载这些迟来的真相和规划。
    现在他知道了,她不要他给的未来,甚至不愿意听他说完一句“如果我可以”。她判了他“永远离不开B市”的死刑,基于她所知的那部分真相。
    也许她说得对,他之前的姿态给不了她想要的确定性。但如果S市是她认定的未来,那么,为什么不能也成为他的战场?不是抛弃B市的根基,而是开辟新的疆域。母亲会理解,公司需要发展,而他……需要来到这里。
    雪越下越大,视野里一片苍茫。校园里偶尔有晚归的学生结伴而行,好奇或同情地瞥一眼他这个固执的“雪人”。他曾经也是她世界里的光,此刻却像个不被接纳的游魂,被隔绝在她的心门之外。
    也好。就让她以为一切结束了吧。
    他告诉她的室友:“我尊重她的选择。”
    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早点告诉你一切。对不起,没能强大到让你毫不犹豫地选择我。对不起,我的未来蓝图里始终有你,而你的,似乎早已将我剔除。
    飞机冲上B市铅灰色的云层时,他靠在舷窗边,看着下面逐渐缩小的、灯火璀璨的S市。这座她决心留下的城市。
    胸腔里那股不属于自己的、剧烈的抽痛早已平息,只剩下属于他自己的、绵长的钝痛。他闭上眼睛。
    江星河,如你所愿。
    但我们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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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间,S市,另一栋中心大厦顶层办公室。
    陆晞珩站在全景玻璃窗前,手中的咖啡杯突然脱手,褐色的液体溅在价值不菲的羊毛地毯上。
    助理急忙上前:“陆总,您没事吧?”
    陆晞珩摆摆手,另一只手按住胸口。
    那种突如其来感觉,毫无征兆的心痛,来得突然而猛烈,仿佛胸腔里有什么被硬生生剥离。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小到大,这种莫名出现的情绪波动总会不时侵袭他,像感知到另一个人的悲喜。心理医生说他共情能力过强,父亲说他太敏感。
    但这一次,痛得格外真实,真实到能感受到那种深入骨髓的失去。
    “陆总,您脸色很差,要不要休息一下?”助理关切地问。
    陆晞珩深吸一口气,松开按在胸口的手。
    “没事。”他看向窗外,黄浦江对岸的外滩在晨光中苏醒,“明天有什么安排?”
    “上午十点,与新星科技的项目会议。下午三点,投资部季度汇报。晚上七点,您父亲安排的晚宴,与叶氏集团千金的见面。”
    陆晞珩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叶小姐的资料我放在您桌上了,刚从英国留学回来,主修艺术管理,与我们在文化板块的投资方向很契合。”助理补充道。
    “知道了。”
    助理离开后,陆晞珩走到办公桌前,却没有看那份精心准备的相亲资料。
    陆晞珩放下手机,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威士忌,尽管现在是凌晨。
    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摇晃,他对着玻璃窗中自己的倒影举杯。
    窗外,S市开始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