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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贺楼茵:“……”
    她解释:“不是这件事,师尊,我找你来另有其事。”
    慕容烟见她面色难得认真,便也收敛了嘻弄的神色,懒洋洋走到水边廊亭坐下,“说吧,什么事。”
    贺楼茵问:“师尊,你还记得苏长老当年是在哪里将我找回来的吗?”
    慕容烟沉思了会儿,说道:“悬枯海啊。”
    贺楼茵又问:“他为什么会在悬枯海找到我?”
    她那年下山的行踪,从未与他人透露,以及她记得自己从未去过悬枯海,为什么苏长明会说他是在悬枯海边找到重伤的她?又为什么,她居然不记得是谁重伤了她?
    她扮作宁无茵时,几乎将所有时间都花费在雪原埋伏那位不老城辅师,以及研究如何突破穹灵屏障的封锁进入到不老城。
    悬枯海与雪原一南一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八杆子打不着的地方?
    她捋起袖子,举起手腕,指着手臂上的咒印问慕容烟,“师尊,时至今日,你仍不肯告诉我解咒的方法吗?”
    慕容烟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话中充满无奈:“断尘咒,无解。忘记了的事便永远无法想起了。”
    她盯着慕容烟,语调冷然:“那又是谁给我下的断尘咒?”
    这个问题一如既往的没有得到回答。
    慕容烟叹了口气,怜爱的摸了摸她的脸颊,“阿茵,向前看,何苦执迷于过去呢?”
    可是怎么能够不执迷!
    贺楼茵怔怔盯着慕容烟:“师尊,你是我母亲的至交好友,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到底为什么要离开?”
    她的时间就好像定格在母亲离去的那一天,往后余生,她都在寻一个答案。
    可是没有人愿意告诉她。
    她很想问问她,那只腐朽的魔神到底有何魔力,能让她抛夫弃女,甚至连理想都丢弃,投入魔神信仰的怀抱?
    所以她那天重伤不老城辅师后,并没有急着杀死他,而是做了件大不韪之事,拎着他来到五方山底下,迷晕了所有看守道者,用他的血开启了古老的祭仪,尝试着召唤出那只天魔,看看他的信仰究竟有何魔力?
    不过挺遗憾的,仪式进行到一半就被人打断了。
    逃跑的人又换成了她。
    那天的五方山地动山摇,身后是穷追不舍的剑光,她却逃得无所顾忌。
    没意思。
    她如此想着。
    “你不告诉我,我也会找到答案的。”
    她丢下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明月湖。
    她走后,慕容烟盯着茶盏中的水,又抬起头看着北方的天空,轻声说:“苏问水啊苏问水,你的女儿跟你可真像啊。”
    都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啊。
    慕容烟看着桌上先前北修真送来的有关道门混入了魔者的讯息,也不禁开始怀疑,这魔神信仰真有如此令人痴迷吗?
    她屈指点了点,冷声召开剑卫吩咐道:“传我命令,即日起彻查南山剑宗所有道者,若发现其与不老城有染,直接关进寒狱。”
    道门不能再出现第二个苏问水了。
    ……
    半雪峰一年四季皆落着雪,碎琼乱玉覆满了贺楼茵的小院,闻清衍坐在台阶上,捡了根树枝替松鼠翻找被埋藏在雪里的松果。
    她什么时候回来呢。
    松鼠找到了松子,开开心心在雪地里滚了几圈,可转眼又犯了难,这颗在雪地里埋藏多日的松果早已被浸得潮湿,他咬了好几口,都没能磕开松子壳。闻清衍看出来它的难处,将松子接了过来,掌中真元运转,道火将松果烘烤得鳞片自然张开,再覆掌一捏,松子便从一只手掌落到另一只手掌中,松仁的香味从裂口出溢出,松鼠急得直嗅鼻子,爪子轻勾住闻清衍的手指,眼巴巴地望着他。
    “别急。”闻清衍挪开松鼠的爪子,双手合起,来回碾了几遍,再摊开手时,松仁与鳞片已一分为二,他捻了几枚松仁送去口中,尝了下确定火候正好后,将剩下混在一处松仁松壳放在锦帕上推给小松鼠,“自己挑吧。”
    松鼠高兴得直蹦,立刻叼着锦帕钻进树洞中,过了会双爪捧着一摞挑好的松仁来找闻清衍,闻清衍看着松鼠轻轻笑了下,摆了摆手说:“你自己吃吧。”松鼠又往前递了几次,见这个年青人一点接走的想法都没有后,便心安理得的抱着松仁往回走,可才走到一半,就被人拎着后颈揪离了地面,连带着掌中松仁也被拿走了。
    贺楼茵捻起几枚丢入口中尝了下,夸奖道:“哇,小小白,你烤松果的手艺又进步了。”
    小小白——这只四脚悬空的松鼠其实长得一点也不白,反倒灰不溜秋的。它没好气的说:“不劳而获,吃白食。”
    地上的闻清衍愣住:“它会说话?”
    “当然啊,”贺楼茵虽然在笑,语调却有些恹恹,“这可是我半雪峰的镇守,修为已破生死境的——白大人。”
    松鼠挠挠头,闻清衍竟从它毛茸茸的脸上看出了一丝不好意思,不过更让他感到惊奇的是,这只看似不起眼的松鼠,居然拥有生死境的实力。
    松鼠后爪用力蹬在贺楼茵手上,费力拯救出自己的后颈,在雪地里咕噜噜滚了一圈后,顺着闻清衍的衣袍爬到他肩头,叉着腰冲贺楼茵喊道:“阿茵阿茵,你这次出门怎么带了个野男人回来?”
    贺楼茵眼一瞪,当下便要去抓它,松鼠扭动肥硕的身躯,后脚一蹬扒拉着爬上闻清衍脑袋,抱着他的发冠不肯松手,“阿茵,这个野男人就是你的道侣吗?你们有做过道侣之间的事吗?”
    这说的什么胡话!
    贺楼茵恼羞极了,心想她不在的时候那些师弟师妹们又给小小白讲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松鼠一蹦,窜到院中那棵堆满落雪的松树上,爪子扒在眼睛上冲贺楼茵做了个鬼脸,贺楼茵见捉不住它,也懒得理了,转身走进屋内去收拾东西,闻清衍跟在她身后慢慢挪进屋。
    他没有走近里间,只是倚在门口,眉眼低垂,目光投落在屋内忙碌着收拾东西的贺楼茵身上。
    贺楼茵在屋里忙来忙去,上下翻找,不一会各色珠串钗环便堆了满床,接着又趴在地上玩着腰手往床里伸,拽出一个乌黑的坛子,坛子看起来有些分量,将灰尘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印。她忙了半天,折腾得自己腰酸背痛,余光一瞥竟见自己抓来的好仆人闲闲抱臂倚在门上,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你光看做什么,不知道帮忙吗?”
    闻清衍被骂得莫名其妙,他走上前,盯着那个有点像骨灰坛的乌黑坛子,有些下不去手搬动,贺楼茵踹了他一脚,扔出一个储物法器:“还愣着干嘛,帮我把里面的东西都倒进去!”
    他抿着唇,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打开坛盖,登时被里面闪闪发光的东珠亮瞎了眼,竟有些恍神,贺楼茵见他动作慢悠悠,又补了一脚,叉着腰问:“怎么样,主人我有钱吧。”
    闻清衍沉默,他再一次被贺楼大小姐惊人的财力震惊了。
    他小心地将东珠往储物法器里倒,顺口问:“你收拾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怎么看着像在搬家?”
    “是啊,就是搬家。”
    贺楼茵没什么好气回道。
    既然一个个的都不肯告诉她真相,那她就去找能告诉她真相的人。
    她命令闻清衍继续帮她收拾东西,转头去一旁取了路观图,托着腮思索从哪条路出发能最快到达西幽城,她决定去投奔下她这个尚未见过面的师嫂——西幽城城主。
    好吧,她承认,她的大师兄——南山剑宗首徒顾梦生,是去西幽城当赘婿了。
    等到贺楼茵找出去往西幽城的最快路线后,闻清衍也收拾好了那一坛子东珠,连带着床上堆成小山的珠钗。
    她将那样储物法器化作发钗插入发间,转头就出了门,闻清衍沉默跟在她身后,也没问她要去哪里。
    毕竟她的心情现在看起来不是很好。还是保持缄默为妙。
    树上的松鼠瞧着这二人一前一后踏出小院,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立刻从树上滚了下来。
    闻清衍忽感后背一痛,摸了一下竟摸到一样毛茸茸还喘着气的东西,疑惑一看,竟是那只叫“小小白”的半雪峰镇守,还不等他问它为什么爬到他身上,那只松鼠竟伸出一根爪子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闻清衍了然点点头,松鼠便咕噜滚进他袖中。
    小小白开心想着:外面的世界,你白大爷来啦!
    二人走得急切,并未注意到凌绝峰的山巅上,始终有一道目光投落在他们的身影上。
    慕容烟站在山巅,俯瞰南山群峰,最终将目光落在那逐渐变得渺小的身影上。
    苏问水,当年碎琼海我目送你远去,现在你的女儿离开南山,我竟也只能目送她。
    她向后一倒,靠在树干上,透过摇晃的树叶盯着日光发呆。
    不禁想着,如果她当年在在苏问水叛出道门那天拦住她,是否今日之景会有些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