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低哑，连说话都似乎带着些碎裂的痕迹：“……你不信我。”
    “我、我也没有不信你，”姜柠咬了咬唇，“我只是……”
    “你只是有些怕我了，是吗？”他垂下眼眸，缓缓松开拉着姜柠的手，“我知道……我刚刚的行为有些……不太理智。”
    “但若是让我重来一次，我还会那么做。”
    他的声线又哑又轻，让姜柠觉得自己可以轻易用语言伤害他：“姜柠……我……没有人告诉我什么对什么不对，我真的……很过分吗？”
    “你要是真的……想要离开，我也不会阻拦。”
    他说着，甚至往后退了一步，用一种连微风都能吹散的语气说：“……你走了，是不是就再也不想见我了？”
    姜柠真的很想爆锤自己那可怜的同情心。
    但谢妄的话，谢妄的示弱，又令她不忍心就此离开。
    就好像……就好像她对于谢妄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似的。
    姜柠咬咬牙，回过头，看见的便是谢妄低垂着眸子，和紧抿的唇。
    他现在的样子，倒像是马上就要接受审判的罪人，令人难以把刚刚那个踩断谢弈城腿骨的人联系在一起。
    见她转过身，谢妄立马抬头看向她，却在看到她眼神的那一刻，又低垂了眼眸。
    他垂在身侧的手捏得紧紧的，甚至为了让她不那么害怕，又往后退了一小步：“……抱歉。”
    他手上一用力，指尖直接划破掌心，艳红的血液当即争先恐后的从他的指缝中涌出，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地上。
    姜柠看得心中一慌。
    她当即上前，不过几步便走到了谢妄身前，伸手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最终，内心对他的担忧占据了上风。
    她一把抓过谢妄的手，怒视着他：“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以为伤害你自己，我就能心软了？”
    谢妄低垂着头，目光微微闪动的看着她，紧抿的唇张了张，有些不知所措的说：“我没有。”
    “那你现在还捏得这么紧干什么？！”姜柠抓着他的拳头，伸手拍了拍他紧绷的手背，“松开！”
    他缓缓松开手，姜柠皱眉看着他掌心的伤口。
    之前他自己用匕首划破的便是这只手，伤口还没有完全好全，只结了痂。
    但现在，伤口不但裂开了，掌心又增加了几枚指甲划破的伤口，鲜血跟不要钱似的污了他一整只手掌，松开时，她甚至能看见他掌心微微颤抖着，似乎很疼。
    “不疼的。”像是知道姜柠想要问什么，谢妄开口说。
    他渴望又贪婪的看着她低垂着眉眼，紧皱的眉头，她是在担心他。
    他为自己的卑鄙感到羞耻厌恶，却又因为她眼中流露出的关心心潮澎湃。
    从来没有人心疼过他。
    只有眼前的omega，是不一样的。
    “我问你了吗？”姜柠再度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会心疼你吗？”
    谢妄小声说：“没有人会心疼我。”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又说：“抱歉，是我自作多情。”
    姜柠心口一窒，她别过脸，不去看谢妄的神情，结结巴巴的说：“我、我让你道歉了吗？你刚刚揍人的狠劲儿呢？这会儿又说这些话，是想让我心里难受？”
    “我没有，”谢妄有些急切道，“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别走。”
    他说着，抿着唇收回手，这次还把手直接背在了自己身后：“你要是不想看，就别看，我回去自己上药就好了。”
    别走别走别走！谢妄脑子里是不是只剩这个了？
    姜柠心中有气，她不是没看出来谢妄有故意卖惨的嫌疑。
    但只要一想到原书里他之前的经历，他说的那些话便像是回旋镖一般，扎在她心口。
    自从谢妄的母亲去世之后，便再没有一个人会心疼他。
    他遭受了世界很多恶意，最终变成了原书中的那个反派，即便是这样，直到死他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姜柠深吸一口气，转身便走。
    谢妄见她真的走了，眸中的幽深顿时浓得像深渊。
    她是……彻底厌恶他了？
    胸口传来细细密密的疼痛，脑海中不断有一个声音在嘶吼着——
    抓住她。
    咬碎她。
    不要让她脱离自己的视线。
    囚禁她。
    让她永远只能待在自己身边。
    那些疯狂的吼叫声令他一双眼眸越发幽暗。
    不。
    不行。
    不可以。
    精神好像分成了两半，一面疯狂的叫嚣着占有，另一面却遏制住他的灵魂。
    腺体隐隐作疼，他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
    omega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
    谢妄动了动手，想要伸出去，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瑟缩着收了回去。
    他眼眸颤动，内心的空洞越来越大，快要把他整个人都吞噬其中。
    “……谢妄？”
    一片浑浊中，有声音传了过来。
    谢妄猛地抬头，落入了一双困惑的眸子里。
    姜柠皱眉看着他，冷哼一声，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跟上？”
    她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番，又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一点都没心软，走得又急又快。
    良久，身后才传来沉重又急切的脚步声。
    姜柠松了口气，沉默的往前走。
    谢妄什么话都没有说，那双眼睛却一直紧紧地盯着她的后背。
    空气又开始缓慢充盈的进入到他的身体。
    紧绷的精神也放松了下来。
    她的身影如此清晰的刻印在他的眸中，再也不能轻易的抹去。
    溺水的人，终于得到神的怜悯。
    第66章 永远
    姜柠闷头往前走，谢妄沉默的跟在她身后，似乎知道她现在心情不佳，他便也老老实实的，半点多余的响动也没有，倒叫姜柠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刚走出那块儿地方，保镖便迎了上去。
    “姜小姐，那边有发生了什么事吗？您在那里耽搁的时间有些久，兄弟们差点就冲过去了。”
    姜柠心烦意乱的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一偏头，便看见谢妄沉默乖巧的跟在身后，见她回头看过来，递过去一个温和的眼神。
    谢弈城和那个omega还在那里晕着，总不能直接走人，谢弈城受点罪是应该的，但那个omega若是发生意外，谢妄和她就真的是罪人了。
    想到这里，她没好气的又瞪了他一眼。
    谢妄当即垂下眼眸，抿着唇，又是那副小狗的模样。
    姜柠觉得自己有毛病，明知道谢妄现在的表现恐怕就是为了让她心软，但她又实在做不出把人赶走的行为。
    做人果然不能太善良。
    何况……其实她也并没有觉得谢妄就做错了
    她对他其实担忧居多。
    他若是失去理智下，对谢弈城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情……
    她叹口气，见谢妄颤抖的睫毛，心中又是气又是烦躁，又是担忧，最后化作一声冷哼。
    算了，先解决谢弈城那边的事情。
    她看着身边的保镖，扬了扬下巴，说：“那边有人晕倒了，你让人把他们都送到医院。”
    谢妄张了张口，刚想说点什么，却被姜柠一瞪，顿时又闭了嘴。
    姜柠：“你跟我上车，快点！”
    她气呼呼的，又无奈又郁闷的模样，落在谢妄眼里，只让他觉得胸口像是被柔软的云朵撞了一下。
    有点……可爱。
    他冷不丁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困惑于自己的感受。
    但身体比大脑反应得还要快，他片刻都没有耽搁，直接跟着姜柠上了车。
    “回姜宅。”姜柠冲着司机吩咐。
    司机点点头，当即应道：“好的，姜小姐。”
    姜柠坐在后座，谢妄自然也上了后座，就坐在她旁边。
    他看见她面上的烦躁，先是抱胸靠在车窗上，离他有些远，等车开了一段时间后，又开始坐立不安的动来动去。
    最后，竟直接偏头看向他，声音里面满是责备：“你血很多吗？”
    “嗯？”谢妄一开始没懂姜柠说的是什么。
    他看见她的眼神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心口微微一跳。
    他刚想把自己的手藏起来，却听见姜柠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藏什么藏？自己做的事，这会儿倒是想藏起来了？”
    谢妄其实有些不太懂姜柠为什么这么生气。
    兴许还是觉得他揍人的行为太过，又或者有些厌烦他一直跟在身边。
    但他隐约的觉得，似乎又不是他想的这些理由。
    不然为什么……听见她这么生气，他心中却有些……高兴？
    他觉得自己想错了，只能努力想到一个她为什么生气的最明显的理由，说：“我不是故意弄脏你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