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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这模样,竟是越破碎,越勾人。
    果真是尤物。
    戏班主的目光死死黏在他的脸上,突然改变了主意。
    这股子勾魂摄魄的劲儿。
    若只给税吏老爷实在太可惜。
    若是能驯服……
    这京城的大官如此之多,一个个轮过去的话……
    思此,戏班主声音放柔:“想通了吗?”
    他不住捏着那后颈上的软肉,细滑的手感让他啧了声。
    “上哪寻得这般好的事?”
    “躺着等人伺候,你只需安心体验那销.魂的滋味,这一夜夜啊,就这么过去了。你说是不是?”
    苏子衿不住干呕着,斜着眼狠狠瞪过去,生生从牙缝中逼出一个字。
    “不!”
    意料之中的回复,戏班主不以为意,吩咐武行师傅。
    “继续涮,别弄死了。”
    话罢,苏子衿再一次体会到那种极致的痛苦。
    一次次窒息与呛咳中,起初反抗得有多激烈,后面就有多无力。
    直至再无挣扎的气力,任人宰割。
    前院噤如寒蝉,后院只余留单调的水声。
    日头落下时,连风声都明显几分。
    戏班主叼着烟斗,佯装心疼:“哎哟,瞧瞧,这是何苦呢?”
    他走到苏子衿边上:“梨园的伶人本就下九流。”
    戏班主啧啧摇头:“你说朝廷为啥禁娼不禁优?”
    “若是没有名气的角儿,那下场……”
    “惨呐!”
    苏子衿浑身湿透,面上的油彩早就被水冲涮干净,露出一张清隽又柔美的脸,双眼却空洞得有些失焦,对外界的刺激都失去了反应。
    戏班主见这招对他没用,话音一转:“我知你心气儿高,跟那些个儿庸脂俗粉不一样。”
    “你心里头是不是一直想着……做个清清白白的自由人?”
    话音落下,他看见苏子衿有些涣散的瞳孔细微地收缩了一下。
    有戏!
    戏班主越发柔和:“这样,只要你应下明晚税吏老爷的堂会,帮戏班渡过了这道坎儿……”
    他声音带着蛊惑的低沉:“我便让你清清白白离开这戏班。”
    恍惚间,班主的话如一叶轻舟落在死湖般的水面,在苏子衿心中激起涟漪。
    班主肯放他走?
    明知可能是陷阱,但即便是再细弱不过的微光,他也想抓住。
    “好……”
    他喉间溢出一声气若游丝的应答。
    而后,所有的感知都彻底陷入黑暗中。
    戏班主满意地看着昏过去的苏子衿,两撇胡子伴着吐出的烟雾一翘一翘。
    “啧。”
    他不屑地嗤声,手指夹着烟斗晃着:“想清白离开?”
    他转身离开,细不可闻的声音被风吹散。
    “有一次便有第二次,熟了便放开了,那点矜持便丢了。”
    “往后的钱自然是源源不断入我苏贵的荷包里,美得很呐。”
    *
    翌日傍晚,城门司税吏私宅。
    院中,税吏握着酒杯一饮而尽,回味一般地咂巴两下嘴。
    “可惜还缺点滋味。”
    他将酒杯重重落桌,瞪向那搭好的戏台:“那戏子怎得还未到?!”
    话音落下,敲小锣的声音密集响起。
    伴着鼓点,丑角手持天官赐福与加官进禄的条幅进场,热闹非凡。
    税吏称心了,徐缓靠回座椅上,手指随节奏轻点在桌面上。
    吉祥戏唱罢,酒意也开始上头。
    月琴拉响,悠扬旋律轻快响起,一道身影从上场门亮相。
    苏子衿戴凤冠披蟒袍,捻着折扇,眉眼间清亮带着些慵懒。
    抬手起势间,媚态尽显。
    税吏眼神亮起,持着酒杯摇摇晃晃站起身,直奔戏台前。
    “好,好啊!”
    他灌下一口酒,满身酒气,还未等初句戏词唱出便生生打断。
    “这前戏太长,跳过,跳过!”
    税吏醉醺醺地爬上台,凑到苏子衿身边,扬起酒杯:“酒可都是现成的。”
    苏子衿不着痕迹后退一步,将折扇抵于胸前,眉间轻蹙。
    “老爷,这不合规矩,这唱戏惯来都是假物件……”
    “规矩?本官这从来没有规矩一说!”税吏将酒杯强硬塞到他手中,还极为不老实地摸了一把。
    “照我说的办!”
    苏子衿捏着杯。
    手背被摸过的地方传来黏腻的恶心,争着往喉咙冲。
    他强行压下即将溢出的干呕声,生生挤个笑,重新起势。
    再忍忍……
    班主说了,只唱这一折。
    唱完他便自由了。
    听闻京城有几家戏班子,是正经给皇家唱戏的。
    他不敢奢望能给皇家唱戏,但若能寻得一处庇佑之处安身,便是极好的。
    这般想着,苏子衿抬手将那酒杯抵在唇边,翻袖间仰头硬是将酒倒入口中。
    辛辣的酒液霸道地充斥口腔,呛得眼泪都要冒出来。
    他轻咳一声,眯起眼做出醉态,水袖轻扬。
    那点了朱红的唇微启,稳着四平调开腔:“自古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
    税吏再次打断:“听闻那杨妃醉后极为妖娆妩媚,她勾谁去了?”
    他上前一步,径直抓住苏子衿的手揉捏着:“罢了,管她勾了谁。”
    “你且将我当作他,扮与我看!”
    苏子衿想将手抽回,可那力道大得吓人,竟是丝毫都挣不脱。
    近在咫尺的酒臭味通过税吏的话语直扑面上。
    他竟像是被当做玩意儿似的……
    这般下作!
    苏子衿浑身都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只得不断深吸着气,才不让情绪泄露在面上半分。
    “快点!”
    税吏不满他的沉默,手下用了几分力。
    疼痛霎时从手骨传来,苏子衿倒吸一口凉气,余光瞥见台下班主意味深长的笑,原本还抱有希望的那颗心沉甸甸地落下,摔得粉碎。
    原来如此。
    他就说,班主怎会这般好心。
    心底忽而生出强烈的憎恨,填满整个胸膛,硬是生出想拖着一切下地狱的恨意。
    毕竟,这位税吏老爷可是要扮那太监。
    他唇角微勾起,眼神重新变得朦胧,拖着长长的调。
    未被拽住的手甩出一团水袖,轻飘飘地从税吏脸上拂过。
    他的唱腔婉转,唱出的音有轻有重,音调直像条抓不住的蛇一般滑:“任凭这园中花开得再盛——”
    唱词刚出,砰的一声,苏贵扑在台边,死死攥着木栏,脸色煞白。
    “便是开到荼蘼……”
    苏子衿将班主的惊恐纳入眼底,唇角勾着嘲意:“终究是,生不了根呐——!”
    唱词全了,苏贵浑身发软,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上。
    完了……
    但凡听过戏的都知道,那根本就不是戏里的词。
    这小畜生竟敢借唱戏辱骂官员……
    他完了,戏班完了,全完了!
    正当苏贵万念俱灰之时,笑声响起。
    税吏一把拽过苏子衿的水袖,放在鼻下用力嗅闻:“好!唱得好啊!”
    他拽着人往怀里拉:“就是这个味儿!”
    苏子衿被税吏抱个满怀。
    “老爷……”他用力推拒着税吏,上半身后仰,躲避着那近在眉睫的脸,“您别这样。”
    瘫软在地上的苏贵劫后余生,忙连声道:“那小的们便不打扰老爷了。”
    台上,苏子衿耳边只剩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本就成粉末的希望再次被扬去,连渣都不剩。
    他的抗拒没有丝毫用处,反而引发得税吏越发兴奋。
    系带被粗暴地抽去,原本整齐的戏袍不受控地散开,凉意丝丝缕缕钻入。
    他早该知道的,饶是拼尽全力,也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
    恍惚之间,苏子衿仿佛闻到自己初登台时,看客赠桂花糕的香气。
    甜软的,是和眼前酒臭截然不同的味道。
    耳边不断传来税吏的狞笑声,与衣帛碎裂的声音叠加在一起。
    他还剩……几层衣?
    视线模糊着,只剩戏台顶处那团鲜红绸花,刺得人心尖发疼。
    无边的绝望中,他第一次生出求佛的心。
    倘若世间有神佛……
    能不能……救救他。
    谁都行,救救他……
    税吏拽拉着苏子衿最后一层里衣,笑得越发猥琐。
    “放心,会很舒服的。”
    “保管你尝过一次,便欲罢不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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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涉及《贵妃醉酒》,但戏词有化用及杜撰成分。
    第3章
    空气顺着衣缝钻入,浑身都忍不住瑟缩。
    华丽的戏服被胡乱扔在一边,堆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