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点点头, “医生说?做过最?后一项检查后, 舒先生就可以暂时出院, 我们在外?面等候,舒先生请吧。”
闻声,舒明青也微微颔首,“容我换身衣服。”
他?换了一身低调的白衬衫,不同于?之前黑西装配的白衬衫,这身明显轻松日常得多, “走吧, 有劳。”
医生给他?检查时,沈砺一直在旁看着他?,时不时看看光屏, 像是在等什么人消息。
等检查完后,舒明青起?身,沈砺忽然道:“我找了第一星球的精英律师团,你放心?。”
舒明青没有犹豫地点点头,“我知?道。”
警方引着他?走出去,坐上外?面停着的警车,车窗慢慢升上去,外?面站着的沈砺身影渐渐被玻璃彻底隔开。
之后,他?没有再多看沈砺,只默默望向路的前方,等候抵达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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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调查过后,因证据不足只能?暂时释放舒明青,但社会舆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不少市民惶恐这样的改造者会危及社会,纷纷上街游行举愿,要求审判庭严审舒明青。
一个月后,接受调查的舒明青坐在法庭里,望着底下的人海,却没有丝毫波澜。
他?坐在被告席上,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静静望着面前的名牌,一言不发。
法庭内很静,只有控方律师翻证据册的沙沙声,他?抬眼扫过旁听席,沈砺坐在第一排,怀里抱着孩子,身旁是陪同的周启。
阿宁小手抓着栏杆,正歪头往他?这边望,见?他?看来,还挥了挥小胖手。
舒明青喉结滚了滚,悄悄弯了下嘴角,又迅速绷直,他?不能?露怯,这场官司不仅是为他?自己洗冤,更是要斩断与?舒家的牵连,还有社会偏见?。
“被告舒明青。”控方律师的声音打破寂静,“根据警方调查,舒氏集团213-217年度的改造液副作用观察记录,有你签字的审批流程,你是否承认参与?其中?”
舒明青抬眼,声音平静却清晰:“不承认,控方出示的签字记录是舒庭振模仿我的笔迹伪造的,我的律师团已申请笔迹鉴定?,报告显示与?我不符,与?我的书写习惯完全相?悖。”
他?顿了顿,看向陪审团:“我16岁起?被舒庭振彻底限制人身自由,所有审批权只是名义上的,真?正的签字权一直在他?手中,这一点,他?的心?腹都知?道。”
控方律师脸色微变,又翻出另一份文件:“那舒氏操控证券市场的资金流向,有好?几笔转入你名下账户,你如?何解释?”
“那是我为收集舒庭振罪证设的局。”舒明青语速未变,“215年我发现舒庭振用我的账户洗钱,故意暗中留存了资金流水记录,同时将证据加密后传给军方沈涛上将,军方的数据库里,应该还有记录,沈涛上将也可作证。”
话音刚落,法庭侧门打开,沈涛穿着军装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军方可提供215-217年间,共17次向军方传递舒氏犯罪证据的记录,其中包括改造液临床试验证据、证券操控明细。”
“他?不仅未参与?犯罪,更是破获舒庭振案的关?键线人。”
控方的攻势被打断,舒明青的律师立刻起?身,递上另一份证据:“此外?,我们调取了舒氏高层口供,明确显示舒庭振曾多次叮嘱‘不要让舒明青知?道改造液核心?数据’,可见?舒明青对高层犯罪完全不知?情,甚至刻意被舒庭振隐瞒。”
庭审陷入胶着时,证人席忽然有人举手。
她穿着囚服,由狱警陪同而来,“法官大人,我有话要说?。”
她眼圈发红却语气坚定?:“我曾经调查过他?,他?不仅没参与?,有次还帮了我一把,产业才能?重振,也是因为这样,我才知?道我可以利用他?,借他?的力量,去杀……”
赵云善没说?完,但所有人都已经心?知?肚明,这是最?后一根稻草,已经彻底打破了控方的逻辑链。
之后,两方律师、法官再次陷入激烈谈论中,舒明青没去听,只是默默看着赵云善发红的眼圈,在想舒广济在的话,现在不知?会是怎样。
休庭时,沈砺快步走到被告席旁,隔着栏杆递过一瓶温水:“律师说胜算很大,你别担心?。”
舒明青接过水,指尖碰到沈砺的手,轻声道:“嗯。”
终审判决那天,阳光很好?,没从前那么刺眼、那么滚烫。
法官敲下法锤:“被告舒明青,因无充分证据证明死其参与舒氏集团犯罪,且有重大立功表现,判决无罪,舒氏管理层剩余涉案人员,另案处理。”
判决声落下,一切尘埃落定?。
出去时,沈砺冲上去抱住他?,而舒明青也回抱住舒明青。
他?终于?不用再躲在舒家的阴影里,不用拿自己的身体当筹码。
如?今他?有沈砺,有阿宁,有了真?正的“家”。
“我们回家。”
之后,舒明青积极配合治疗,在医院待了两个月,才彻底根除信息素紊乱症。
“舒庭振明天死刑执行。”沈砺收拾好?舒明青的东西,推开病房的门,引着舒明青往外?走。
舒明青脚步一顿。
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微微收紧,眉头细细地拧着,“沈砺,我想去见?他?最?后一面,母亲的事,我还有细节要问?他?。”
沈砺:“好?,我送你去。”
第一星球的监狱建在接近郊外?的地方,沈砺开悬浮车绕了好?一会才找到这个地方。
“允许探视时间只有十分钟,有什么话尽快说?吧,您也别为难我们。”工作人员道。
舒明青坐在玻璃隔断前,沈砺站在一旁,静静等候着。
监狱里很静。
很静。
静得像一潭死水,一点生机也没有。
“8653号探视。”
随着监狱工作人员的一声喊,一个苍老的男人慢慢被人带出来,手上戴着一副手铐,穿的是囚服,并?不干净,衣领处还沾着些汤汁,显然沾上就没洗过。
他?比上次见?面时又苍老了几分,已然白发苍苍、老态龙钟,坐下来后,只是平静地望着玻璃隔断后的舒明青,“你来了。”
“比我想象的晚。”舒庭振又道。
“我自然要来。”舒明青道,“你当年对我和我母亲做过的事,我一件也不会忘,如?果当初你能?收手悔悟,也不至于?到今日这般田地,咎由自取四个字,祖父应该比我更明白什么意思。”
“你是来问?蓝真?那妇人的事的。”舒庭振并?不理会舒明青的话,自顾自地道,“当年是她不自量力跟你父亲相?爱,我不过是成全了他?们,既然成了舒家妇,为我舒家做出贡献难道不应该?”
“明青,你是我培养出来的最?有天赋的继承人……”舒庭振那双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舒明青,“可惜蓝真?慈母败儿,居然试图阻止改造液项目,她该死!”
舒明青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所以你就要杀了她?”
闻言,舒庭振终于?轻笑出声,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老眼仍旧漆黑深邃:“是,也不是,她也算自己把自己杀了。”
一旁的沈砺满脸疑惑,“他?什么意思?”
却看椅子上坐着的舒明青墨眉紧蹙,睫毛一下一下颤动着,细看之下,连眼皮都是颤的,“你说?什么?”
“唐和平做手术前,她是知?道你背地里给自己下猛药诱发信息素紊乱症的,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意思吧?”舒庭振道。
舒明青的手紧紧攥着衣角,几乎要把衣角揉碎。
“探视时间到,回去吧。”工作人员忽然过来打断。
舒明青颤.抖着阖上眼睛。
原来那是真?的。
沈砺从刚才起?就觉得舒明青不对劲,他?连忙过来扶住舒明青,“到底怎么了?”
“如?果母亲知?道我靠自毁保住她的命的话,她……”舒明青再睁开眼睛时,眼圈都是红的,“当年事发后,我大病一场,很多事都不记得了,这些年我也不断试图去找。”
但却找不到。
“那……”听到这里,沈砺也多少猜到了一些,他?涩声问?,“你……”
“这些天,病中迷迷糊糊,我又做了几个梦,都是关?于?她的。”
梦中,舒家老宅中,舒明青刚刚被压制住信息素紊乱症,精神不济躺在房间里睡着。
“吱呀”一声,门开了。
身着一袭淡蓝色裙子的女人轻轻走过来,没有惊动任何人,静静坐到床上,微微亮的夜灯下,她的长卷发晕着柔和的光泽,她的珍珠发卡仍旧熠熠生辉,更给她添了几分娴静的气质。
蓝真?恋恋不舍地轻轻在空中抚摸着舒明青的脸颊,紧紧只是比划着,近乎贪.婪地细细描摹舒明青的脸颊轮廓,像是要把他?的模样永远刻在心?里。
但她却不肯真?正触摸舒明青的脸,怕一有动作,舒明青就会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