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专门查梦里的人?存不存在,到时候你爸妈以为我俩被什么算命的骗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
“说明何大小姐积威甚重,让我在梦里找别人?都惊惶度日?,疑神疑鬼。”
“你少来!不许这么叫我!”
车辆平稳驶过,很快将路边那道拖着行李箱的模糊身?影留在身?后。到达机场,两人?在vip厅休息了十分钟就到了登机时间?,从华国飞阿根廷需要在巴黎中转,他们预计在那停留两天逛逛,再乘法航前往阿根廷首都,最?后转飞离查尔滕镇最?近的埃尔卡拉法特机场。
没有直飞的客机,私人?商务机难以负荷过长时间?跨度的燃油消耗,加上何芷安和程起云并不赶时间?,总共花去五天,终于在七月初踏入了这座寒冬中的小镇。
第28章
查尔滕镇镶嵌在菲茨罗伊峰和塞罗托雷峰之间的冰川河谷中, 被发源于洛斯冰川国家公园的viedma湖冰河环绕,开?车进入小镇时能看到结冰的河面。洁净的冰河裂隙中时不时喷出白色水雾,当地人称之为“鬼眼”。
何芷安去过荒野, 也去过人声鼎沸的小镇, 都?与这里?不同?。查尔滕镇就像前往世界尽头的最后一站,是雄伟无比的大自然?和人类文明的最后一处链接。
小镇仅仅两条主街,其余房屋零散分布着。房屋的顶部大多朝着包括菲茨罗伊峰在内的附近三?大山峰倾斜, 就像是被狂风吹歪了?似的。街上偶尔有裹着厚厚棉衣的人来往,不多,隔着车窗也能感受到那种冰凉的静谧。
何芷安忽然?觉得有点孤独,但他看一眼身边开?展越野车的程起云, 那种情绪又瞬间消散了?。
他说:“哥哥,我觉得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去哪里?都?可以。”
程起云说:“我们马上就要去送死了?,你知道菲茨罗伊峰比珠峰还难爬吗?”
何芷安心里?的浪漫被打岔, 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不要危言耸听!再说我们只是来感受的,又不是来征服山峰的,爬不上去就不爬了?呗!”
程起云就笑起来,年轻男人清朗中透着磁性的笑音回荡在车厢内,震得何芷安耳朵有点发痒。
他觉得自己喜欢上这样实用主义的程起云真是完蛋了?, 明明在他小时候对方还挺浪漫的。
也可能是他小时候不懂事, 程起云做什么他都?觉得浪漫。
车停在了?镇上唯二的咖啡馆, 周围的两栋民居已经被程起云租了?下来。他们的向导、登山教练和直升机驾驶员都?已经到了?,装备也已经堆在仓库, 大约十人的队伍,约好在这里?碰头。
咖啡馆面积不大,看起来就是个平房, 原木搭建的墙壁上挂满了?冰爪和绳索,窗户底部嵌着翠绿的啤酒瓶底做装饰。浅浅的阳光投射过来,像是绿色的冰晶。
大门?口挂着厚重的毛毡,掀开?来才能推门?进去。屋内壁炉中的火烧得很旺,温度比外面高许多,一下子就让何芷安露在外面的鼻尖和下巴回温了?。
客人不多,他们拉起的队伍的人就占了?一半,填满了?两张桌子。
程起云拉了?两张椅子在他们旁边坐下,用英文和队员们交流起来。向导主要是带着教练和飞行员熟悉这里?到菲茨罗伊峰的地形,和程起云碰面后他的前期工作就结束了?,接下来的登山行程他不会跟随,但是会等在小镇上接应他们。
何芷安听他们聊着航线和登山路线,目光却不由被咖啡馆的内饰吸引,这里?处处透着一股高乔风的狂野意味,房屋墙壁的接缝处用马皮绳捆扎,手?工锻造的马蹄铁、牛角杯悬挂在墙上,门?框上有着不知名靛青颜料涂抹出的星星图案。
教练是美国人,还是个登山狂热爱好者,此刻整喋喋不休地赞颂着菲茨罗伊峰的美丽。何芷安不想再听,打了?个招呼后,干脆起身在咖啡馆内逛了?起来。
他沿着咖啡馆走了?一圈,偶尔对上店内原住民看过来的视线,便友好地笑一笑,用手?指触摸墙壁粗糙的纹路。
因为店内温度高,何芷安摘下了?帽子和围巾。被帽子压得扁扁的头发贴在他的发顶和鬓角,衬着白皙的一张脸,显得年纪比实际更小。他没脱外套,加绒袖口遮掩住了?他一半手?掌,抵在墙上的手?指瘦削如一支冰棱。
店长主动招呼他:“孩子,过来。”
店长会说英语,生得高大粗壮,毛发也很旺盛,像头温和的巨熊。他送了?何芷安一杯咖啡,问他从哪里?来,何芷安告诉了?他自己的国家,他立马表示自己对东方文明很有些?向往。
两人聊了?没一会儿,程起云从背后兜住了?何芷安的肩膀。何芷安沉迷异国风情,都?没听到他的脚步声,倒是店长看着程起云低头吻了?吻何芷安的唇角后眉毛皱起,问何芷安。
“你多大了??”
何芷安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笑着往后靠进程起云的胸膛:“我成年了?,明年就到20岁,这是我的未婚夫。”
店长浓密的眉毛舒展开?来,看着还有一些?不好意思,对他们说。
“祝福你们。”
程起云说:“谢谢,我们是来爬菲茨罗伊峰的。”
店长说:“所有人都?是来征服它的。”
程起云却摇头:“我们不是。”
店长疑惑:“嗯?”
程起云笑了?笑:“我们只是来让山峰记住我们,也让我们的记忆里?有这样一座山峰。”
店长恍然?大悟,竖起拇指说:“我懂了?,你们是来将爱情刻在菲茨罗伊峰上的。”
“祝福你们。”店长又说了?一遍:“巨峰会记住你们,冰湖会倒映你们的约定。”
——这一刻,何芷安发觉,程起云仍旧是很浪漫的。
他们在查尔滕镇又停留了?十天,来适应这里?的低温,学会熟练运用各项装备,并接受教练们的指导。直到七月中旬,他们驾驶两辆as350型直升机,分批来到离菲茨罗伊峰最近的冰川平台,在这里?搭起了?临时营地。
两名教练和飞行员会在山脚下等他们,另外两个教练将跟着他们上山。
临时帐篷中堆满了?补给,他们在营帐内先睡了?一觉。南半球的冬季白昼仅仅8个小时,他们需要凌晨1点出发,步行从临时营地前往山脚,否则下山时可能被困在黑暗的岩壁上。
出发前,程起云再次和教练们明确:他们不是来征服这座山峰的,在任何安全与冒险、放弃与坚持的抉择中,他们都?必须选择前者。
教练们表示明白。
真正?开?始爬山后的境况和何芷安想象中很有不同?,因为绝大部分时间里?,他的面前只有粗糙坚硬的岩壁。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他周遭与身后,他却无暇欣赏。
日升之初光线黯淡,岩壁挂着薄冰,冰镐撞击时会发出清脆的“叮”的声音。这座山体有着强烈的安静,他们这一行的“叮”声就是唯一的声响,时间久了?,会让人有种错觉,好像这就是山体本身的声音。
程起云时不时会回头看他,大概是发现?了?他在出神,程起云挂在岩钉上,空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确保他脸上的面罩是戴好了?的。
“知道吗,有个真实案例。”他说:“有个登山者为了?减重不戴双层面罩,呼气?结冰堵塞住了?气?管。”
何芷安从攀登的寂静中抽离,缓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下意识也摸了?摸自己的面罩,隔着手?套碰到了?程起云未收回去的手?指。
“你干嘛吓我?”
“不要发呆。”
“好冷哦,也好安静。”
“要回头吗?”
何芷安想了?想,学着程起云的样子挂在岩钉上,转身往下望去。
冰川融水在寒冬冻结,乳蓝色的laguna sucia湖在晨曦中蔓延出道道冰裂纹,像是凸起的血管。整座冰湖好似大地之眼,如果他们能够接近峰顶,将会看见?在日光中燃烧着的花岗岩壁。
“我们现?在在什么高度?”
何芷安问身后的教练。
教练说了?个数字,离峰顶还有很远。何芷安想了?想,仰头和程起云说:“我们继续爬吧,我只要看着你的背影,就能继续下去。”
程起云看了?他几?秒钟,点头,调整姿势继续前进。
何芷安跟着他,过了?四个小时,随着他们的高度上升,风开?始大起来——更确切的来说,那简直是能平地直接将人吹起的狂风。他们现?在已经接近登顶的最后一段路,在对最后的这一路段发起挑战之前,他们需要先通过眼前这条狭窄的岩缝。
因为缝隙狭窄又伴有狂风,这里?被称为“风之走廊”,必须紧紧贴着岩壁往前挪动,缝隙最狭窄处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
经历长时间的攀登,何芷安的体力本来就临近告罄,在狂风席卷下还要将自己固定在岩壁上,脱力之下踩空了?一块落脚点,整个人往下滑落一截,被安全绳吊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