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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一点融化的热蜡沿着龙凤的纹理淌下,在满堂飘拂的绯纱里,衔月穿着一袭嫁衣弯眼笑着,这笑里藏着快溢出来的狡黠与酥甜。
    一双白皙修洁的手扶上她的凤冠,流苏的摆子垂落在手背上,与青色脉络交缠在一起。
    倏尔,司空摘星的眼眸里倒映出一张脸。
    骨骼轮廓分明,眉清目朗,俊秀而洒落。
    他凝着她笑起来,眉毛轻挑,那双不羁的星眸扬起数不尽的光点。
    不过一瞬,那短暂的画面便流转殆尽,光幕消弭。
    司空摘星大脑一片空白,愣愣地转头去?寻衔月的眼。
    两?双呆滞的眼在半空直直对视。
    须臾后,两?人同?时脱口而出。
    “你是画皮鬼?”
    “老婆!”
    两?句话,震撼了两?个人。
    司空摘星直到此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还从未解下过易容!
    也正因?此,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个传说的‘天定良缘’竟然是自己。
    命中注定。
    他就说姻缘都是上天注定的,人怎么能胜过天呢!
    和衔月拜堂成亲、喜结连理的人是自己。
    这念头让他眼前?似乎炸开无数星火,他在满世?界绚烂的光幕里,晕乎乎地撕掉脸上的人皮面具。
    从未裸露于人前?的俊脸就这样直愣愣地看向?衔月,“老婆,是我......”
    紧张到惴惴不安的话还未说完,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
    “王八蛋!”
    清俊光洁的脸上登时肿起一道五指印。
    他在火辣辣的刺痛里,呲牙咧嘴地去?摸她的手,“老婆,别把自己打?痛了。”
    话音刚落,衔月拿起枕头就往他身上砸,“叫你骗我!叫你耍我!”
    “衔月,你听我解释!”
    一枕头砸在他的狗嘴上,绒毛纷飞,衔月盖棺定论道:“我就知道,小偷能有什么好东西!”
    想?她十四岁离家?那年被偷个一干二净,曾立誓除尽天下盗贼,没?想?到几年后,居然嫁给了天下第一的小偷头头。
    真是......
    她的力道更重,噼里啪啦的桌掀椅倒声?乍起,鸡鸣狗吠声?自窗口飘出去?好远。
    显然,又是不眠的一夜。
    .......
    几日后,村道上的羊肉摊。
    两?大海碗奶白的羊肉汤被端上来,新鲜的羊棒骨已被熬煮出乳状的髓,一小撮翠绿清淌在油花上,鲜、香、咸的香气氤氲在鼻尖。
    衔月浅啜一口,被烫得吐舌头,但这羊汤确实鲜到掉眉毛!
    司空摘星捏捏她鼓起的脸,将撕好的馕饼泡进去?,摇头晃脑道:“羊汤得泡着馍吃。”
    疏松筋道的馕饼吸满了鲜香的羊汤,又酥又脆、又香又嫩,确实相得益彰。
    衔月吃一口,忽好奇道:“你说的那个也喜欢喝这羊汤的人,是谁啊?”
    一定是个很爱吃、又很会吃的人。
    司空摘星一哽,忽的想?到陆小凤这斯既英俊风流,还非常油嘴滑舌。
    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陆小凤是个极讨女人喜欢的男人。
    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也有本事让女人爱上他。
    于是,他眨了眨眼,飞快地贬低道:“就是个四条眉毛的大色狼、老臭虫。”
    “你居然有这样的朋友,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衔月剜他一眼,不咸不淡道。
    ?
    司空摘星正欲反驳,便见她扬了扬红肿糜烂的唇瓣。
    他讪讪别过脸去?,目光虚落在荒芜的林间。
    然而,他的瞳仁却渐渐紧缩,因?为那林子深处竟出现了一条大红披风!
    说曹操,曹操竟就到了!
    那人走近了,那张英俊的脸上,果然留着两?撇修得整齐、漂亮的胡须。
    正是陆小凤!
    他倏地挡在衔月身前?,心道世?间竟真有这样巧合的事。
    陆小凤还未走进羊肉摊,便见这摊上坐着两?个相貌卓绝的年轻男女,一个剑眉星目,一个粉装玉琢。
    两?人形容亲密,如胶似漆。
    所以,即使那姑娘生?的再俏丽、再甜蜜,他也未曾多看一眼。
    可?偏生?奇怪的是,打?他一出现,这两?人便纷纷见到了什么稀罕物?件似的,眼睛转也不转地盯着他看。
    他摸了摸嘴上的两?撇胡子,清了清嗓子道:“你们认得我?”
    衔月看着他后颈上的透白色叶片,下意识心虚地往后缩,在司空摘星耳畔小声?道:“这就是那个陆小鸡?”
    陆小凤当然听到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向?那俊秀男人,“司空摘星?怎么成小白脸了?”
    不怪他吃惊,实在是这猴精从不近女色。
    可?如今‘近’的这个,通身打?扮,说是个琼枝玉叶的公主也使得。
    一听这话,司空摘星一噎。
    曾经的回旋镖终于打?中了自己,但他却不觉得如何,反而冲着陆小凤挤了挤眼,傲然道:“陆小鸡,你输了!六百八十条蚯蚓,还是得你挖!”
    陆小凤一怔,慢半拍地想?起了那个赌约。
    他淡淡道:“金缕衣呢?”
    司空摘星挺了挺胸,轻轻抬起衔月的手,从袖口扯出小片金丝,笑道:“你说呢?人都被我偷到了。”
    陆小凤当然听出来了这次偷人与以往偷人的不同?之处。
    只因?这猴精满脸得瑟地写着:我有老婆你没?有。
    叫他去?偷金缕衣,没?成想?偷了段姻缘回来。
    陆小凤苦笑道:“我真是命里犯了这蚯蚓劫。上一回已活像癞蛤蟆找老婆,这一回怕是自己都要成条蚯蚓了。”
    听到这话,衔月委婉提醒道:“恐怕不止这一劫。”
    陆小凤又怔了怔,没?想?到这俏丽的小姑娘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他好奇道:“这是为何?”
    衔月深吸一口气,认真道:“我观你印堂发黑,恐怕要倒大霉了。”
    司空摘星微妙地挡住她的视线,笑眯眯道:“衔月不知道,这人印堂天生?是黑的,走到哪里霉到哪里。我看我俩也还是离他远些好。”
    “臭猴精.......”
    两?人很快便唇枪舌剑地交起锋来,丝毫不让。
    衔月摇了摇头,心道:两?个蠢货。
    第62章 饵 他已然上钩了。
    脚下?的土地?湿软黏腻, 每走一步,陷进泥里的鞋又带出星点泥水,一齐溅上裤管。
    不过这对他来?说,已实在?不算些?什么?。因为他整个人活像是从泥潭子里爬出来?的, 不仅浑身是泥, 还满身的汗臭味。
    这个灰头土脸的男人正蹲在?地?上, 左手抱着一个陶罐, 右手捏着根随地?捡的树枝,目光如炬。
    松散湿漉的泥土微微蠕动, 他的眼珠子一亮,右手紧随着一挑, 细长?的蚯蚓顷刻间蜷上来?。
    他终于舒出一口气,掀开陶罐,将这耗尽心血的最后?一条蚯蚓安生放进去?。
    那个被他当成宝贝似的陶罐一打开, 里头竟然尽是密密麻麻、交缠在?一起的蚯蚓。
    为了这六百八十条蚯蚓, 陆小凤可算是吃尽了苦头。
    这蚯蚓自然也不纯是蚯蚓,而?是他欠下?的赌债。
    这赌债可真是要命,他一连跌在?那猴精手上两回。算起来?,已足足挖了一千三百六十条蚯蚓了!
    他原先与司空摘星打赌, 比赛翻跟头。第一次比时,他赢得一塌糊涂,哪里有?不愿意的道理??可没想到,这猴精回去?了,什么?事都不干,专练翻跟头,一个时辰竟给他翻了六百八十个跟头。
    这头一回的六百八十条蚯蚓已找得他叫苦不堪。他当然绞尽脑汁,想还施彼身, 让这猴精也尝尝这一蚯蚓难求的苦头。
    可没想到与他再赌时,叫他去?偷件近日?搅得江湖血雨腥风的金缕衣,竟叫他连人带衣一并偷来?了。
    不仅叫司空摘星赢了赌局,还赢了个美娇娘回来?!
    陆小凤又栽倒,哪里还能不信自己?印堂发黑,要倒大?霉?
    他摇头苦笑,恐怕发黑的不仅是印堂,连眼睛加上脑袋,一个比一个黑。
    他现在?是大?脑空空,脑袋里除了蚯蚓还是蚯蚓。就是半夜醒来?,也是梦里被蚯蚓活活吓醒的!
    好在?他泡在?这的十天里,有?天公作美,下?了场山雨,才终于挖齐了。当然,其中?的艰辛苦楚,根本不能为外人道也。
    如今,陆小凤已迫不及待地?想立刻下?山,痛快吃上一顿好酒好菜,洗澡换衣,再好好睡上个三天三夜。
    恰此时,不远处的山坡上蓦然响起一阵脚步声,这声音又细又轻,像是一阵淋淋的细雨。
    陆小凤下?山的步子一顿,他在?这深山里待了这么?多?天,还从未见过人烟。
    早不来?晚不来?,偏生他要走了来?。
    他转过身,实在?忍不住好奇地?瞧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