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颗头?颅滚落。
“轱辘——”
惊恐的、死不瞑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季承宁的方向。
他?听见季承宁道:
“我心中?之?怒,虽如此亦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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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卡得我拽头发。
循环了一天阿房宫赋,终于写出来了。
第78章 第七十八掌 用民脂民膏如砂砾,挥霍无……
半晌,周琰听?到自己从嗓子里挤出几场干涩的三个?字,“你疯了。”
这?就是个?不择手段,嗜杀如命的疯子!
父皇怎么会重用这?样的人?,难道就不怕凶刃噬主,酿成大祸吗?
季承宁眼皮半掀,眸中寒光凌厉。
有那么一瞬间,周琰甚至看到了季承宁眼中的杀意。
就是杀意。
他猛地退后半步。
季承宁想?杀他?
混杂着?腥味的水汽倾泻入室内,周琰鼻翼翕动,眼中闪过?惧色。
“为什么不让我们收尸?!”
尖利的质问?打破了此刻房中令人?窒息的宁静。
周琰猛地转头,与?此同时,他不可自控地大口吸了两口气,又迅速吐出,胸口剧烈起伏。
刑台的东北角下方立着?几个?披麻戴孝的男人?,满身雪白与?着?青黑布衣的百姓对比异常鲜明。
周琰厌恨地皱眉。
又怎么了?
见官兵不答,为首的白衣人?胆气更足,他眼眶通红,一张脸是与?衣袍同色的惨白,他颤颤巍巍地伸手,指向面前?的官兵,“季将?军说我父亲犯法,我家无高官显爵,人?微言轻,不敢与?贵人?争论,而今我父亲已经?死了,难道收尸都不允吗?”
他越说声音越悲怆,“纵然是遭圣上勾了名字的人?犯,死后有人?认尸刑部也允许将?尸身安葬,今我父亲已经?身首异处,我只想?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又有什么过?错!”
刚刚执行斩刑的兵士大步上前?。
宽大的刀刃划过?地面,“刺啦——”
尖锐的声响弄白衣青年?缩瑟了下,旋即眼中的恐惧就被深深的恨意所?取代,他扬起脖子,“请大人?给我个?说法!”
不远处,百姓们看着?这?一切,看那青年?人?涕泗横流,声嘶力竭地想?为亡父讨一个?公道,心中却生不出丁点同情。
反而,怒意更甚。
如冰水砸进热油锅,噼里啪啦烧得人?心口既痛且怒。
他有什么脸,他怎么敢给自己那个?贪污克扣赈灾钱粮的父亲叫屈喊冤?!
兵士站在刑台边缘,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青年?人?白净的面孔。
他说:“传将?军钧令……”
声音渐渐模糊,脑海中季承宁说这?话的神情却愈发清晰。
青年?将?军启唇,“此次处死的罪官一律不许入土,就在街市上暴尸三日?,这?等人?面兽心的东西不必浪费棺木,直接一把?火烧了了事!若有罪官家眷哭诉,你且告诉他们……”
兵士回忆着?季承宁的话,一字不落地向因为悲伤过?度,已经?站不稳的罪官家眷道:“诸罪臣连赈灾款项都敢克扣,平日?更不知如何嚣张跋扈,鱼肉百姓,按起俸禄品级核对家产,如有巨额不知来源的家私,一律没入官库!”
话音未落,方才还哭天抢地的大孝子脸色陡变,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半晌才惊怒道:“你,你怎么敢!”
“怎么不敢!”不等兵士回答,一个?布裙少女已经?恨声开口,“穆公子,我劝你一句,且先别着?急给你爹收尸了,赶快给自己买口棺材是要事!”
被唤作穆公子的青年?人?平日?高高在上,除了他爹,和他爹那些同僚,哪有人?敢这?样讽刺他,脸顿时涨得紫红,恼怒道:“来人?,给我拿下这?个?口出狂言的娼妇!”
“啪!”
此言刚出口,穆公子只见一只宽大厚实的手掌在自己面前?陡地放大。
刹那间,他的右耳听?不到其他杂音,只有一缕悠长的嗡鸣声,随后,右脸传来火辣辣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他被酒色掏空了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一巴掌,身体猛地向后踉跄,站立不稳,一下仰倒在仆从身上。
“公子,公子!”
兵士放下手。
穆公子被打得头昏眼花,眼前?半晌方凝出聚焦。
他呆呆地看着?对他动手的人?,好似被打傻了。
“再有喧嚣生事者,即以劫法场论处!”
兵士扬声道。
穆公子狠狠打了寒颤。
大雨倾盆,落在他身上,冷得他牙齿都在发颤。
这?人?的意思是,他非但不能把?父亲的尸体带回去安葬,还会被,抄,抄家?
小楼上,周琰震惊地问?道:“你杀完人?犹嫌不足,还要抄家?”
季承宁盯着?周琰。
黝黑的眼珠在不笑时竟显出无边威慑,既凛然,又煞气十足,强大的压迫感令周琰竟生出了种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
“蠢货。”
周琰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也不知道这位季小将军是脾气太好还是脾气太不好,启唇,投下清清楚楚的两个?字,“蠢货。”
周琰大怒,“季承宁,你竟敢对本殿下如此无礼!”
季承宁冷声截断,“若放任那些畜生贪赃枉法,不用一月兖郡必乱!鸾阳尚未平定,又添一新患,倘陛下追责你身为随军皇子首当其冲,三殿下,你难道不明白其中利害?”
季承宁这?话实在不好听?,但又是实话,听?得周琰呼吸都不畅了。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季承宁,似要将?季承宁生剥活吞。
偏偏,他无从反驳。
若说不明白,他就是蠢,若说明白,他就是又蠢又坏。
他呼吸愈发急促,喉间嘶嘶作响。
阮泯对周琰虽无偏重,但三殿下看起来马上就要昏过?去了,为防生事,阮泯立刻道:“将?军,殿下息怒,”碰上这?般性子凌厉的上司,阮泯惊觉自己脾气居然也能算好了,“将?军,殿下也是在,在担忧将?军,怕将?军此举引得兖郡官员不满,况且人?已经?死了……”
季承宁冷笑,“死了又如何?其家人?仗着?其身居要职就敢肆意侵吞国?帑,用民脂民膏如砂砾,挥霍无度却没有任何代价,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他声音愈发阴冷,“莫说是抄家,就算他将?金银珠宝缝在皮底下,本将?军将?他炼成灰也要将?钱拿回来!”
周琰脸由红转紫,又由紫转白,“我,我要弹劾你!”
季承宁冷冷道,“那你和陛下说吧。”
周琰被气得站不住,若非阮泯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他已经?翻着?白眼昏过?去了。
气氛紧绷得人?险些无法呼吸。
“嘎吱——”
阮泯一下转头。
是,他眼眸一震,是常常跟着?季承宁的崔先生。
崔先生穿着?一件颜色很浅的灰衣,衣服看不出什么料子,也无丁点花纹,素净得发冷,落在他身上映衬他肌肤更惨白,如同被月光映照了的初雪,泛着?冷森森的阴气。
他一手拿着?把?撒金花的黑伞,骨节荦荦的手指卡着?伞柄,另一手抱着?只杂毛的……小狗子?
阮泯差点没把?眼珠瞪出来。
他又来添什么乱?还嫌季承宁不够生气吗?!
“滴答,滴答。”
雨水顺着?合拢的伞面往下淌,落到崔杳脚边,很快就凝成了小小的一滩水。
可出乎阮泯预料的是,方才还恨不得给周琰两耳光让他清醒的季承宁面对打扮得与?公事全然无干的崔杳居然没有发怒。
非但没有发怒,他神色甚至顿时软化了不少。
季承宁轻轻咳嗽了声,“崔……大人?,怎么把?狗抱来了?”
语气虽抱怨,却主动上前?接狗。
小狗儿长大了些,不见抽条,反倒更胖了,也不知道他被无聊的军士们喂了什么,俨然是个?毛茸茸的球。
周琰深吸一口气。
季承宁态度如此温和,对他却不假辞色,可见,在季承宁心中他连一条狗都不如!
他怨恨地瞪了眼崔杳,拂袖而去。
季承宁冷哼。
阮泯忙道:“将?军,营中还有些杂事,属下先下去了。”
季承宁颔首。
阮泯立刻退下,不忘把?门关上。
崔杳这?才温声回复,“属下带它来,是让世子看看它长胖了多少。”说着?,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小狗浑圆的肚子。
分明是怕他太生气。
季承宁心中雪亮。
但崔杳不明说他亦不点破,抱着?狗往后一仰,“周琰,”他唇瓣轻启,吐出两个?字,崔杳洗耳恭听?,季承宁唇角扯出个?冷冰冰的弧度,“蠢成这?样,竟是太子殿下同父异母的兄弟,哼,传出去我都怕玷污了太子殿下的清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