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盛忽然说:我想听你吹长笛。
李家淙啧了一声,懒懒地去翻书桌,找到了平时联系的那管旧的银色长笛,微微侧头,放到嘴边。
布列瑟农的曲调响起,苍凉婉转,像风吹动干枯的荒草,远处搁浅的溪水,蜿蜒到天尽头。
他没在那个大舞台上表演,但表演给了唯一他想向他炫耀的人。
李盛忽然站起来,李家淙有点小得意地问:怎么样?
没鼓掌,李盛抱住了他,在他肩上,沉出一口气,心仿佛刚从万丈悬崖上平稳落地,李家淙有点懵,拍了拍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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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雯坐在车里,凝视着前方。手机忽然亮起,她接起来。电话那边说:
陈姐,这个我们所说的同性恋,在去年的时候已经从精神病里剔除了。不是病。所以我想心理辅导或许没有什么用处,这可能是天生的。
不可能,陈雯声音颤抖,他从小没有过这个迹象。这不可能是天生的!是不是受人影响?他现在青春期,对这些东西很好奇。他之前还在谈女朋友!
具体情况我不好分析,但有案例显示,部分男孩女孩是到了某一阶段,高中甚至大学时候,才逐渐发现自己的性取向。影响的话,除非强迫
陈雯:不,他这个年纪,引导、诱导,都会让他变,好了,我知道了!
陈姐?陈姐?
陈雯挂断电话,看向楼顶的灯光,流下泪来敏锐的她发现了儿子的异常。
经过一而再,再而三的确认,陈雯可以断定李家淙和李盛之间肯定有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李家淙逃出晚自习是跟李盛在一起,固定的时间,不论他们去了哪,都像是在约会!不同于任何普通的朋友与同学的关系。
以她对李家淙的了解,原本的李家淙除了给自己玩乐,不愿意多分给别人任何时间。然而李家淙一直在创造和李盛见面的机会,一次两次就连这次汇演,也是李家淙叫来了李盛。
在明令禁止他们再见面后,李家淙又一次再犯,手段隐蔽。这很不像平日的李家淙,在之前谈的女朋友,李家淙对对方的关心,都不及对李盛的,他那么害怕他爸的威胁,却仍然要见这个人。
陈雯有很不好的预感,她开始啜泣,难以接受这个现实。同性恋,这个陌生的词,出现在了自己儿子身上。陈雯努力平复情绪,拨通了李明达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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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盛收到了陈雯买来的洗漱用品,嘱咐他们早点睡,给李盛安排在客房。似乎有意让他们早早分开。
李盛进了卧室,躺在床上,心里很不安。但身下是这几天来躺过的最柔软的地方,没多久,他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的时候,他听到门响,应该的李家淙爸爸回来了。他想要起身,但沉淀半宿的伤口开始泛滥疼痛,疼得没起来,只好躺下,迷迷糊糊中又睡着了。
半夜,李家淙似乎来过,来看了看他,在他脱下的衣服上摸索着,然后就走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李盛身上的淤青扩大,嘴角处更为明显发紫。李盛艰难地穿好衣服,避免扯动伤口,突然房门被敲响。
李盛开了门,陈雯站在门外,他礼貌问好:阿姨
陈雯却说:你该走了。
第34章
李家淙醒来的时候看到房间门开着。他坐起身, 走出卧室门看到他爸坐在沙发上,他妈站在窗边。向李盛的房间看过去一眼,里面没人。
李家淙问:他人呢?
没人回答。这种安静很快让李家淙察觉到不对。他想退回房间, 但好像没有退路可走,他爸他妈在等着他。
等着他醒来,从美梦里跌入噩梦。
李明达:你跟李盛是什么关系?
李家淙心脏像是漏了一拍,顺嘴就说,似乎是他在内心里彩排过无数次的谎言:朋友啊。
李明达:朋友,什么朋友?你跟他到哪一步了?
李家淙:什么
李明达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你再装!李家淙,行啊你, 说, 你俩怎么开始的!
李家淙:没有
李明达杵打在李家淙身上:在你奶家, 你俩扯上的是吧,我让你回去静心, 你就这么静的!跟男的搞!
被抓了?什么时候?有什么证据,李家淙人彻底懵了, 身上还不觉得疼, 但话却很刺耳。他看向窗边, 他妈并不回头看他,是一种回避, 一种默许,也或许是一种惭愧。能够发现这些事的只有他妈,李家淙无需怀疑任何人。而陈雯给他的那些支持, 永远会在这种时刻站在他的对立面,派出李明达好好教育他。
你再问你一遍,你们俩怎么开始的!他先招的你, 还是你招他!
李家淙咬紧牙关,还是沉默。而沉默,是默认。
李明达看他倔,大手打下来,重重扇了他一个耳光。
面对冯辉的围攻,李家淙都没有觉得恐怖,可面对他爸,他有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毫无招架能力,一嘴巴将他扇倒,撞在身后的门上。
李明达又问了一遍:最后一次,说,你跟他,是谁主动的!你想我去问李盛是吗!
我。李家淙开口了,说是李盛,或许可以推卸掉责任,可李家淙还是这么回答了。
变态!李明达又打下一个嘴巴。李家淙感觉天旋地转。
真他妈恶心!
你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不想那事儿你是不是不能活?下/身思考,你他妈不要脸,我还要脸!我打不死你!
供你念书,学了什么回来?你对得起我和你妈吗?你才多大?
你是不是脑子也有病?嗯?李盛什么人,你不嫌脏啊!你他妈想像他一样是吗!你知不知道你俩都姓李!畜生!畜生!
这件事见不得光,他以为可以掩盖好,其实都是自作聪明。当他和李盛这件事曝露在父母面前时,他才感受到他竟然如此不堪。
他们都姓李,他们都是男的。
变态,恶心。更难听的话,他爸没说出来,脸上却写的一清二楚。
除了跟他,你还跟谁搞过?
没了。李家淙僵硬回答。
李明达坐回沙发,深吸了一口气,用极其冰冷的口吻:你不用再去上学了。你这种人不配读书,以后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管得了你,从今天起,你不是我儿子,滚吧,别愣着!
李家淙慌了神。
陈雯终于有所动作,说:家淙,跪下,给你爸道歉。
李明达:不用!他想烂就让他烂,给他班主任打电话,明天给他安排退学,高考?考个屁,就你这样的,你能考上狗屁大学!
陈雯过去压李家淙的肩膀,李家淙被轻而易举的压倒,跪了下来。这样的姿势很屈辱,是命运捏在别人手里的滋味,他的命运和他的尊严就捏在父母的手里。前所未有的,他看到了自己站在人生岔路口,那么清晰。
他厌恶学校,厌恶学习,厌恶自己被父母捆绑紧实的每一天。可现在,因为这件事,他的人生或许将彻底脱轨,撞向荒野之中,走入一片茫然与未知。
退学。这两个字真的降临了,真实的恐怖。李家淙感觉嗓子艰涩无比,说不出话来。
陈雯:说,说你以后再也不了。
李明达作势要给他班主任打电话,陈雯按着李明达,催促着:给你爸认错!
李家淙那一瞬间有种荒唐感,不知道父母拉扯的一面到底是不是演戏,可不论如何,自己都要配合下去,他出口声音是颤抖的,证明他真的怕了:爸,我以后再也不了。
李家淙低下头: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爸,你别生气了。
他必须磕头,才能从他爸手里要回他本来的人生读书,念大学,体面工作,结婚生子。
爸,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李明达去上班了。陈雯把李家淙从地上拉起来,坐在沙发上,问他:你跟李盛,是不是,她沉了口气,发生过关系了?
李家淙表情木然:是。
李家淙听到她妈倒抽一口气。
陈雯说:儿子,咱们去一趟医院吧。
李家淙茫然地抬头:干什么?
陈雯:检查一下身体。你知道现在同性之间在传播一种疾病,很可怕的
我没,我没接触过那么多人。
但你不能确定李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