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烟咂过的口腔干涩,喉头一滚,艰涩地说:我们重新开始。
没有任何铺垫,他就这么说出口,字句凝结半空,荒唐又难堪。很可笑,是吧。你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的现在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生活和人生,一段是十几年前的恋爱现在要重新开始。可他们早不再是十几岁的年纪。
可李家淙控制不了,他想爱李盛,只要这个人,想好好爱他,弥补曾经,那个很少考虑李盛的感受的蠢货,对李盛是那样的绝情过。
静静半晌,李盛偏过头去,声音冷硬:不觉得过去太久了么?
李家淙想说不久,却被李盛打断道:我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的你的愧疚。
李家淙紧张得手脚冰凉。听到这一句,他心如刀绞,他不是在同情,可愧疚真实存在,它确实像是同情的一种,在李盛面前,更是一种自我安慰,自我表演。现在李盛告诉他,他不需要。
李家淙几乎混乱了,他一直以来,想对李家淙说的话对不起重新开始,在心里排演了多少遍,李盛却轻飘飘地证明了这一切是那么的虚伪他不需要的,你又给什么?
他呆呆地愣住。李盛捡起李家淙扔在沙发上的房卡,一搓开,是两张,开口说:小艾在旁边吧?
李家淙木然点头。李盛看了房卡上的门号,便开门出去,李家淙控制着自己,去行走,别跟丢了他。他拿着那些衣服,缓缓跟着。
李盛敲响了隔壁房门,很快有人来开门,满屋子的人,但新娘在人群中,很显眼。
李艾一头长发站在床上布置墙壁,穿着很合身的旗袍,李盛在她脸上辨别到了小时候的模样。
李艾很惊喜,她跳下床来,一把抱住了李盛:盛哥!
李盛悬空着手,没有碰到她:变这么漂亮啊!新娘。
李艾抱着他,突然涌出眼泪:我好想你!盛哥!怎么这么久都见不到你!
李盛笑着没说话。
李家淙站在门外,看到李盛和李艾拥抱的一幕,又是曾经的画面。
李艾小心翼翼地用指背擦眼泪:上一次见都是几年前了,特匆忙地看你一眼,联系方式都没来得及留,总找不到你。
李盛:新婚快乐。
李艾破涕而笑,指着一个不起眼的男人:这是我老公!李盛,我跟你说过的,我小时候对我最好的哥哥!
对啦!还有那个,她指着门口的李家淙,那是对我第二好的哥。
李艾老公见过李家淙,打招呼:淙哥!
李家淙的笑从来不那么友善,现在他也笑不出来。
李艾闺蜜笑着说:能看出来,你们有点像呢。两个哥哥也好像哦。
李艾倒是愣了愣:像吗?
都姓李嘛!李艾开朗地说。
简单地热络后,大家继续布置。李艾负责指挥,把李盛交给了她准老公,帮忙一起打气球。李艾老公一直跟他聊闲,很客气:我朋友不够,人凑不上啦,麻烦哥。
李盛摇了摇头。
这边装差不多之后,李艾老公交代着结婚的事宜:今晚就在我那边住,接亲时间特早,我们一会儿还要去酒店彩排一下。人齐了吧?淙哥这儿!
李盛愣了愣,回过头去,看见李家淙换好了和自己一样的衣服说:走吧。
***2002
李盛今天不忙,给苞米追完化肥之后就没事了。
施肥的时候,李家淙尝试帮忙,被李盛婉拒了,说怕他中暑,估计在李盛眼里,他与废人没太大差距。
李家淙知道走不掉之后,彻底老实下来,他不是为难自己的人,开口问李盛:这边有什么可以玩的地方?
李盛挺直腰,看向山后,问他:有河泡子,想抓鱼么?
就在大地的小山后,那一片荒芜的草野,半腰高,汪着一池水,水边聚集着蝌蚪,水蜻蜓。异样清澈,能看见水底的青苔。
李家淙站在河边,一脚蹬掉鞋和袜子,往水里踩,没卷裤子,水直接没过了大腿根儿。渔网是自制的,一大块纱窗布,他和李盛一人牵着两个角,在河里追鱼。
李家淙:那边!
李盛:在哪?
李家淙扑了过去,李盛却走了反方向,网从他手里脱开,攥在李家淙手里变成一面旗,鱼被吓跑,无踪无影。
李家淙:你什么眼神?
李盛:要不我赶,你捞。
李家淙摇头:这网我一个人攥不住你别撒手。
李盛点头。
他们先等水静下来,两个人电线杆似的站着,然后用抓的蚯蚓拴在草上漂着,当诱饵。水泡子里的鱼像成了精,它们不会儿就给蚯蚓叨没了,李家淙还没反应过来,鱼就游走了。
没鱼食,俩人就得上岸挖蚯蚓虫子,几个来回,李家淙叹气:我们喂鱼来了是吧?
李盛没忍住笑出了声。
李家淙说:再试最后一次。
李盛点头。
最后一次,一头贼精的鱼从李家淙的裆下游过,李家淙伸手一指,李盛犹豫不决,李家淙小声说:扣它!
李盛带着网向李家淙的方向扑去。这一扑,浪花太大,鱼掉头回游,李家淙往并腿下蹲,断它后路,结果没站住,人往前倾,和李盛撞了顶头。
他下意识地扒住了李盛的肩膀,顺带着给他按倒在水里。一栽入水里,他就什么都抓不住了。
李家淙是旱鸭子,倒在水里挣扎,呛了一口,随即他感觉到一双手给他捞起来,他碰到了地,很快站起来,开始咳嗽。
李盛拖着他回岸上,他坐在岸边,李盛站在水里。
喝了好大一口。李家淙呸了几口,鱼的洗澡水。
李盛想笑,但又很认真地说:你可不可以别出意外?
李家淙:嫌我笨?
李盛看他。
李盛!我们彼此彼此吧!李家淙质疑他。
李盛乐了,那一笑,散出了他眉宇间的英气,他知道李家淙在说教堂门口那次,那样难堪地摔进地缝里,他也很笨。
李盛笑完,回忆似的淡淡说起:当时,突然间什么都看不见了,我爷离世后,好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要干什么。
李家淙清楚这感觉叫失去安全感。天大地大,没人与自己有关联,听起来就很孤单落寞。他捏了捏李盛的肩膀,出了个馊主意:要不,你也娶媳妇吧?
李盛脸上的笑影消失了,他慢慢爬上岸说:算了。
为什么?李家淙觉得自己想法很不错,没有家人了,那就重新组一个家,陪他过日子,安全感就来了。
他边脱上衣,边正想详细地推荐自己的想法,却发现李盛正背着身,在用石子打水漂。几乎是他脱下的同时,李盛转过身去。
李家淙:你不脱下来拧拧水啊?
李盛:不了。
李家淙挑了挑眉毛:那走?
李盛嗯了一声,也不看他,径自往回走,视线不移得太刻意。
李家淙觉得很奇怪,再次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胸膛,他好像真的没什么不能看的。那种很微妙的古怪掠过,他察觉李盛身上像是有着什么秘密,李家淙走到他身边:李盛。
李盛看着前面:嗯?
李家淙刚要开口问,对面跑过来一群小孩,其中就有李艾,她和一群野孩子风一样跑过。
他们手里拿着弹弓,跑向草野边角的位置,叫喊着:来!打马蜂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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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不兴打呀!
第8章
马蜂窝在一处没人住的偏僻小房里,里面扔了不少垃圾,马蜂安了家,但经常被这一群讨狗嫌的小孩骚扰。
李家淙看他们跑过去,问道:打马蜂窝不会被蜇么?
很少,打完就跑。
一群倒霉孩子。
李盛笑着说:这没什么玩的,只能玩这些,很刺激的。
说完,那边就迸发出惊叫,一群人狂跑回来。李家淙看了一眼:你小时候也打过。
李盛点头,李家淙:无聊!打马蜂窝叫哪门子刺激好玩。
李盛反问他:那你小时候都玩什么?
李家淙顿了顿,一时间真没想到他都玩过什么,他妈很注重培养他,于是报了数不胜数的兴趣班国际象棋、轮滑,甚至还吊嗓子唱过一段时间的京剧。
这些算不上玩。在父母面前,他装得很乖,除了摆摆脸色,很少发表不同的意见,但这不影响他暗中成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