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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顾帆:“还不走?难道要拖着这身伤,在娘娘面前露面?”
    他倒是知晓,今日黑熊出没,军营若是伤者暴露过多,苏云青恐怕又得和圣上争执半宿。
    封言风尘仆仆,一袭锦衣染了泥污,皱皱巴巴,能看出赶了不少路,将带来的几个老妇人累得只剩半口气。
    萧叙眸色森冷盯住封言,他交代的任务,是让封言护在苏云青左右,但他却私自离位出京,没有汇报,甚至一走数月。
    周叔瞧出他的怒意,紧忙拦在封言身前,递上几张黄纸,那是封言匆匆写好的话语。
    “陛下息怒,封言此次出京是要事,不如先看完手中之物。”
    “新年人口流动较大,所以封言才去了数月,寻来了这几人。”
    萧叙翻看手中之物,却看面色愈发惨白僵硬。目光忽然停到一张写着歪歪扭扭字的纸上,丑得像鬼画符,墨迹褪色,像是几年前的东西,上面写着即将临盆,想让大夫收留……甚至还写了几味保命药材。
    封言抓起一个瑟瑟发抖躲在被褥中的老妇人急切丢到萧叙面前。
    老妇人后领被揪着,吓得哇哇大叫,扑腾跪下,“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周叔道:“不知道?欺君之罪,是想掉脑袋?”
    那老妇人抖着双手,额头磕在冰冷的地上,“圣上……圣上……我、不对,草、草民,从未欺负过那个丑婆娘啊……她大肚子的时候,行动不便,我们、我们、草民,还给她过一篮鸡蛋呢……虽然、虽然拿了她落在屋里的碎银,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啊。”
    “丑婆娘?大肚子?”萧叙面色怪异,攥着黄纸的手指发白颤抖,眼底有着诧异,他眼底困惑,看向封言。
    封言又抓起一个人,只个老大夫。
    “陛下!陛下!贱民什么都不知道,那药方药材昂贵……我这根本没有啊……我什么、什么都没给、什么都没做啊。她那么瘦的身子,挺个大肚子,一看那娃娃就会难产啊,我……我哪敢接……我就、我就让她走了……”
    萧叙攥着那张褪色的纸,额头青筋暴起,脑袋杂乱成麻。
    他们在说什么?这些纸上又在说什么?
    封言一连扯来几人跪成一排,让她们如实交代。
    那些话语不断灌入萧叙耳中,令他的神经涨得抽痛,连心口也跟着慌张乱跳。
    “陛下……她长得灰头土脸,脸上还有一道疤,我们真的不知道她是前朝罪犯啊!”
    “对对对,她就是个丑哑巴大肚婆,住在方村的破木屋里,我们没有说收留她,没有收留余孽,是……是……是……她……只是实在不忍,那肚皮大的腰都站不直……所以……所以才赏几粒米……她平日都自己上山栽野菜……有回生个火差点把屋子点了……”
    “是是是,没错。她大个肚子,我们哪敢留啊,就让她自己去找大夫了……”
    大夫又急忙解释,“没、没……草民就看了两眼,只是见那雪大所以才让她暂时歇脚……”
    萧叙翻到最后一张黄纸,那是她们口中,苏云青扮丑的画像,长长一道疤与他如今左脸那道几乎一样,而还有一张画像是她戴着面纱,露出两只警惕的眼睛。面容化的再丑,那双眼睛他永远不会忘记。
    “几年前?”他的声音嘶哑,打破她们嘀嘀咕咕的喧闹。
    “五、五年前……”
    他呢喃重复,“五年前。”
    忽然,他自嘲一笑,看向封言,“你在开什么玩笑?”
    泛舟是他亲生儿子?
    说什么鬼话?苏云青根本不爱他,怎么会为他受这种苦,她不是爱林阔吗?她爱的不是林阔吗?她不是与他成婚生子要共渡一生白头到老吗?她是……林阔的发妻,不是吗……
    封言低垂眼眸。
    这样的结局,他早有预料。没有证据摆在眼前,就算他亲口告知,萧叙也不会信。
    可如今,所有与苏云青过去有关联的人、所以的事实都摆在眼前。
    为苏云青接生的产婆说道:“是、是林大人把、把人送到医馆的,那妇人……灰头土脸,就长、长画像那样,我为她擦汗时,那层遮掩的灰泥和疤都掉了……皮肤看着也不像……不像个村妇……还、还有,我看林大人为她收拾包裹时,里面有好多银子,满满一袋都是银子……再后来,林大人给了我钱,让我离开凉州。”
    “那妇人身子不好,生娃娃时难产,差点一尸两命。”
    萧叙心口一震,目眦欲裂盯着她的画像,脸上的旧疤扯着心脏隐隐作痛。
    差点……一尸两命。
    五年前,李澈寿宴那一夜荒诞……她为了躲他,在漏风的木屋里熬过十月怀胎,扮成丑妇,受人排挤,不与人交谈,不会做饭,没有粮食,没有药材,靠山上的烂叶菜度日。
    她准备了铁盆剪子,她想自己生下孩子,冒险生下孩子。
    若不是身体到了极限,她怎么会在大雪封路前,顶着寒天雪地,徒步几十里去找大夫,又怎么会在凉州城门前晕倒被林阔所救。
    林阔为了替她掩盖一切,顶着掉脑袋的风险大动干戈迁移方村。
    萧叙皱紧眉头,“她……不是该在林府做衣食无忧的正房夫人吗?”
    张婶支吾道:“夫人她,她是个好人。从来不用林府的银子,带来的钱掰成两半省着花,也不曾为自己添件新衣裳。可就算是这样,那点钱,两年也花了精光。她自觉亏欠林府,还在外开了饭馆补贴家用……那段时间,夫人日日胆战心惊,身体消瘦……”
    封言做事做的很全,一点让萧叙怀疑的漏洞都没留下,连吃过饭馆花糕的人都抓来了,说那味道和春花阁里的糕点近乎一样。
    所以,他怨恨她离去,派人抓捕她时,她受的是那样的罪。他埋怨她带走金银却没带走婚书时,她带走的钱根本不够她过上好的日子。
    她身体孱弱,走不了太远的路,背不了太重的钱,为了生泛舟落下一身旧疾,他却与她置气,将她关在高墙里,甚至在玉泉抓着她疯狂,她是如何顶着一碰即碎的身子擦尽污秽离开那处再也没踏入半步的玉泉。
    他好像忘了,知道她未死时的欣喜,为她打造的宫殿,为她找到的四季不寒的玉泉……
    可是他都做了什么……他否认她的观点,他带着他的亲生儿子杀人,他用尽肮脏的手段,软禁她、胁迫她、留下她。
    她不会与他复婚了,她是认真的。
    好在,他们之间还有一层羁绊。
    萧叙沙哑又确认了一遍,“泛舟……是朕的儿子?”
    封言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跪在地上的人闻言,脑袋发懵傻在原地。她们方才都说了什么?前朝余孽?!
    “圣上……圣上饶命,小的口无遮拦有眼无珠……”
    萧叙将他们的话抛掷脑后,嘀咕着,“泛舟……是我的……是苏瑶的……是我们的……”
    “是我们的儿子?”
    周叔叹息道:“陛下,泛舟是真真正正的太子殿下。”
    “他与朕长得像吗?”萧叙攥紧那沓黄纸,额边冒出冷汗,竟然有些紧张,“他像朕,还是像林阔?”
    周叔拱手道:“太子殿下眉眼英气凌厉,有陛下七分龙颜。”
    “泛舟在哪?泛舟在哪?!”萧叙骤然转眸看向顾帆。
    那是唯一能留下苏云青的人了。
    这消息一出,顾帆都没回过神来。
    “朕要昭告天下,朕要昭告天下!泛舟是朕的儿子!”萧叙猛得将那沓黄纸塞进顾帆怀中,“去办!把人找来。”
    然而,还没等顾帆踏出营帐,禁卫忽然来报。
    “陛下!太子殿下他不见了。”
    萧叙双眸低沉,“你在说什么?”
    禁卫猛地跪地,“殿下他……殿下他说要放走那只猎回来的兔子……属下说,看见他被苏长越带走了。”
    “苏长越?”萧叙蹙紧眉头。
    看个那么大的人都能看丢,林大人的儿子做太子,禁军里的兄弟,并没太上心,他要放兔子就由他一人去了,哪知道……最后一眼就看到苏长越带走殿下的影子,追了数里竟没有找到踪迹。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丢了多久?”
    “半、半日。”
    半日才报!
    “半日?”萧叙咬牙切齿怒斥道:“那是朕的亲生儿子!”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他骤然拔出封言腰际的长剑,一道封喉,鲜血直溅,禁军脑袋直接削落在地,滚到了那几个妇人脚边。
    “啊啊啊啊啊啊!”
    惊恐的尖叫声近乎把营帐掀开。
    萧叙:“离开营帐的人,全部抓回来。”
    “蛮国皇子在哪?给朕扣下。”
    顾帆强装镇定,低垂着头,视线避开那颗血淋淋的头颅,身为禁军统领,这事他脱不了干系,此时只想赶紧退下,以免引火烧身,“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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