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青:“是出了点动静,芳兰先跑了。”
阿钥不会过问过多的事,只要苏云青无事便是好的,“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苏云青唇角勾起冷淡的弧度,“嗯,还有了意外收获。”
阿钥为她包扎,松口气,“你没事就好。”
……
次日一早,苏云青独自搀着盲婆去往春花阁用膳。
张远达在后厨,得知苏云青用意后,并未责怪。而是默不作声,为盲婆检查翻白的双眼。末了他朝苏云青摇了摇头,将她引到旁侧,小声告知。
“我能给她开方,但耽搁太久,已经没有办法痊愈了。”
“师父不是说能开药吗?”
“最多能让她看见些模糊的轮廓,只能恢复到这一步。药效虽立竿见影,可一旦断药,就会回到从前。”
苏云青点点头:“明白了,我先送她回青罗坊,很快回来。”
她带盲婆吃完早膳,半路抓了药,送回青罗坊,打点完一切才再次折返春花阁,学些毒理知识。
张远达让她从认毒草开始,告诉她毒该如何下,又该如何解,才能不被人察觉。是先吊他命,还是要他命,全凭你掌控。
他打开药屉,捻起血红的干叶,“微量多次,他的命就能一直握在你的手中。是给他解药吊命,还是让他意外身亡,全凭你说了算。”
他折下微小的叶片,在指尖碾成粉末,加入干净的清水,清水看不出异样,“食物相冲是欲盖弥彰最好的方法。你若能精准掌握,还可推测时间,你想让他三更死,他活不到五更。”
“一些毒过了时辰会散去。一些毒在体内会随时间不断累积。”
苏云青警觉道:“张大人,教我这些,是为什么?”
张远达:“自有所用,你若不想学,我便去教旁人。”
苏云青当机立断道:“想学。但我想弄明白,为什么。师父有万草堂,所有弟子只教药理,不教毒经,唯独着重教我毒经。”
她对知识的渴望,远不止药理。她总要有一技在手,能保命救己。
张远达回身,猛然推开窗户,让外头的阳光刺入阴湿的屋子,让毒气散去。他站在光迹下,佝偻的身子像一把尘封已久的弓,苍老的嗓音坚定说道:“我一生光明磊落,清正廉明。习医是为救人,学毒亦是如此。毒不光能害人性命,也就救人性命。”
苏云青镇静望着他的身躯,一言不发。
张远达拖着步子,走回阴暗之中,“侯夫人,莫非是在猜测我给陛下下毒?”他冷哼一声,一双沧桑的眼睛如箭般射来,“还是你希望我给陛下下毒。”
苏云青沉默不语。是在试探她?
“自是不想。”
张远达摆摆手,“莫问太多。侯爷视你如心尖宠,我看你们二人情深似海。”
苏云青蹙起眉头。萧叙确实是个绝佳的掩护,但这话听着令她心有不悦,却还是没露情绪,“大人说这个做什么?”
哪知,叫人误会了。
张远达眯起眼来,仿佛看透一切,打趣道:“你瞧,一威胁到他,你连师父二字都不叫了,是要撇清关系不成?”
苏云青:“……没有。”
张远达:“罢了,还是那句,莫问太多。你想学,我就教,不想学就算了。”
苏云青:“学。”
一连数日,苏云青和萧叙之间像隔了一堵墙,互不搭理,各自冷淡,她也乐得清净。虽不知他为何要谋权,但她无比清楚,关键时候,等他储备完毕,她再没利用价值的时候,就是她的死期,口口声声唤她夫人的人,绝对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这两日,那些官差的银子如数送到了侯府。阿武与柳晴柔虽有些小动作,但不足为惧,苏云青也没空搭理她。
阿钥与苏云青汇报道:“铺子近来收益不错,我在背后买了一艘货船,运了几批茶叶试水,与一些小码头打好关系。”
苏云青从账册中抬头,沉思片刻,“码头的事,查的如何了?”
阿钥叹息,摇摇头,“顺着你猜测的方向,并没太多发现。虽然查到了少许,但我想应该不是你想要的那个。”
“不过。”她递上张薄纸条,上面记载着船只信息与出发码头,“倒是查到了失踪多日的人,苏长越!他被扣押在码头运货做苦力,这些时候跟了船,就是乘船目的地为迷。今日应该回府了。”
苏云青轻笑一声,“苏家欠我的银子还了半数。”她半阖上眼,阴影打在面容,看不清神情,“明日苏府喜宴,我也该去备份厚礼祝贺祝贺。”
第52章 夜月(1)
苏府内外张灯结彩, 宾客如潮,异常热闹。柳晴柔闹了一早脾气,与苏老夫人争执半个时辰, 若非顾及官眷到访贺礼, 她才不会笑脸相迎。
堂堂当家主母, 在府前迎旁妾入门, 是在当众打她的脸。
长街另一头,苏济驾马行街,大张旗鼓高举喜幡, 一路上敲锣打鼓, 喜糖漫天,恨不得昭告天下他今日娶妻, 早早从旧府出发前往新府迎亲。
新妇一身华丽霞帔,金绣盖头,玉指娇俏搭着嬷嬷的手迈出门槛。苏济早已候在阶前,延绵十丈的嫁妆队伍浩浩荡荡,全是苏济自掏腰包为新妇置办, 为她撑颜面。可将新妇捧在手心,要让她风风光光嫁入苏府,连嫁妆都准备, 直叫围观百姓一顿羡慕。
苏济:“娘子当心。”
望淑羞涩垂下头,接过苏济递来的牵红, 跟着他的指引, 在喧嚣的唢呐声中一路踏上喜轿。
这阵仗,可比当时苏云青成婚热闹得多。
喜轿落在苏府门外,宾客已在院中坐齐。苏老夫人满脸喜气,柳晴柔则僵着脸立在门前侯着。
苏济淡淡扫她一眼, 撩开轿帘,小心翼翼搀扶望淑下轿。
柳晴柔瞧着那身咋眼的喜服,眼底怒意腾升,两部抽搐,挤出抹笑来,“妹妹,往后就是自家人了。”
望淑有些不自在,倒不是对柳晴柔,而是这等大场面,不由让她想起苏济再三叮嘱的‘主母仪态’,要时刻端庄。满院宾客目光尽数落在她身上,无比灼人,一时愈发紧张。
她下意识攥紧苏济的手,往他身后躲,小鸟依人的模样讨了苏济欢心,却刺得柳晴柔双眼猩红,恨不得冲上去掐死她。
今日望淑踏入苏府,明日苏府就将易主,这座宅邸迟早变卖换成银子,成她望淑的嫁妆!
苏济别过眼,狠狠瞪住苏云青,想让她知难而退,让出路来。
“妹妹。”柳晴柔站的位置恰到好处,恰好挡住半扇府门。她一双柳眉轻轻挑起,嘴角的笑得体柔和,又重复了一遍,“妹妹,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何不懂之处尽管请教我。”
望淑慌忙屈膝行礼,“望淑见过姐姐。”
院中宾客的目光无一不落在二人身上,几个不知情的小官,窃窃私语讨论着苏大人纳妾那般张扬,想必娶妻时,因是更加风光。
柳晴柔掩唇轻笑,纠正道:“妹妹怕是叫错了,今日入了苏家的门,你该唤我一声主母才是。”
望淑微怔,懵懵懂懂笑道:“主母教训得是,是望淑失礼了。将来苏府的一些事情,还需姐姐……主母帮忙指导。我才入苏府,苏家的账本我实在看得眼花,往后还要多劳烦主母……”
“账本?!”柳晴柔嘴角的笑顿时僵住,愕然仰头盯住喜袍加身的苏济。
十多年夫妻之情,她连帐册的边都没碰着,苏济从不然她碰那个东西,护得比什么都严,只是每月固定往宅子里送一笔钱,苏济兜里到底有多数,她一概不知。
而如今,居然为这相识不过三月的舞姬买宅院送嫁妆,甚至连账本都交给她管!
苏济脸色铁青。这个舞姬确实空有美貌,身姿婀娜,可却是不识几个大字,找先生教她,也总是略显笨拙。偏偏她撒起娇来让人骨头发酥,三言两语,哄得苏济合不拢嘴,这事也就揭过。谁知她竟在这种场合自揭其短,居然说这种丢人的话!看不懂账本!
苏济强颜欢笑,不好发怒,只得笑笑,语气里掺杂着溺宠之意,这丢人的话,就此被他圆过,“苏家如今升官,进项多了,账目繁杂,望淑瞧的晕也是常理之中。若是有不懂的问我即可,晴柔平日要照看长越和欢雪,无心过问这些事。”
“夫君,何出此言。”柳晴柔丝毫不给面子,“长越和欢雪也到入仕为官的年纪了。夫君莫要再把他们当不懂事的小儿来看,是该让他们帮夫君打理事物,减轻负担。”
苏济还没开口驳回。
望淑倒是先言,“主母说得在理,待妾身腹中的孩儿出世后,定会跟着兄长姐姐们习字算账,帮夫君减轻负担。”
柳晴柔气得牙痒,不知这人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满腔怒火堵着,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院子里的宾客一阵唏嘘,探究的目光在她们之间来回游走。这新妇可不明摆着要抢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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