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烬对春节素来无感。
    童年记忆里，这个本该热闹的节日却常常伴随着孤独。
    母亲离世后，那万家灯火阖家团圆的暖意，于他而言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讽刺，徒增厌烦。
    往年他多半是独自待在暮色，用震耳的音乐和浓烈的酒精麻痹感官，睡上好几天。
    然而今年不同。
    腊月二十九一过，苏桃就像只勤快的小蜜蜂，嗡嗡地忙碌起来。
    她买了一大堆东西，对联、灯笼、福字、生肖贴画，还有一串串流光溢彩的彩灯和各种精巧的小挂饰。
    原本色调单一清冷的云上，在她的巧手下，被装扮出热闹的年味。
    连周野烬那间常年保持着x冷淡风格的主卧也未能幸免。
    床头和柜上贴着个巨大的福字，落地窗玻璃上也对称地贴了两张。
    周野烬推门看到这红彤彤一片，眉头瞬间拧成了川字。
    “啧，花里胡哨的，看着眼晕，晚上还怎么睡觉？”他嘴上嫌弃着，手指却无意识地拂过那光滑的烫金纸面。
    摸出手机，对着床头那个大大的福字，调整角度，咔嚓一声，拍下了一张照片。
    几乎从来不发朋友圈的人，难得发了个朋友圈。
    配文只有简洁有力的四个字：【迎接新年。】
    瞬间，底下就跳出了评论。
    顾宴黎：【哟，烬哥，心灵手巧啊，这福字是谁贴的呢？好难猜啊！[狗头]】
    姜浩：【烬哥新年快乐！福到运到财运到！[烟花][红包]】
    隔壁房间。
    苏桃在和父亲视频，屏幕那头的苏国建，眉宇间带着深深的歉意。
    “桃桃，新年快乐。”苏国建声音沙哑，“爸爸今年不能陪你过年了，对不起啊。”
    苏桃鼻子一酸，眼眶迅速泛红，但嘴角却努力向上弯起一个懂事的弧度：“爸爸，新年快乐！工作要紧，你一个人在外面要保重身体，别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而坚定，“等你回来我在在团圆呀。”
    父女俩隔着屏幕，絮絮叨叨地聊了很久。
    挂了电话，房间重归安静。
    苏桃目光落在书桌摆放的旧相框上。
    照片里，年轻的父母抱着还是婴儿的她，笑容灿烂，阳光正好。
    她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抚过照片里母亲温婉秀美的脸庞，声音轻得像叹息，又带着无尽的眷恋：“妈妈，新年快乐。”
    除夕夜的年夜饭，是苏桃和周野烬一起准备的，虽然简单，却热气腾腾，摆满了小圆桌。
    窗外，零星的鞭炮声开始此起彼伏。
    刚放下碗筷，周野烬的手机就响了。
    顾宴黎组了个局，让他过去，几个兄弟一起喝酒守岁。
    周野烬握着手机，侧过头。
    客厅里，暖黄的灯光笼罩着沙发一角。
    苏桃抱着圆滚滚的元宝蜷在那儿，电视里正播着热闹的春节联欢晚会。
    不知是哪个小品抖了个包袱，逗得她前仰后合，咯咯咯的笑声和电视里喜庆的背景音交织在一起。
    阳台外是她亲手挂上的彩灯，一闪一闪，正映着墙上火红的福字。
    周野烬握着手机的手松了力道，胸膛里悄然流过一股暖流。
    原来新春，似乎真的可以快乐。
    第41章
    “烬哥,麻溜的，把妹妹也带上，人多才热闹！”电话那头,顾宴黎催促道。
    周野烬回过神,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等等,我问问她。”
    苏桃正津津有味的看春晚，肩膀被人轻轻一拍。
    她转过头，见周野烬举着手机。
    “你想不想出去透透气，跨个年？”他声音不高,恰好盖过电视的声响。
    苏桃生怕他为了迁就自己而闷在家里，立刻点头：“好啊。”
    屋外寒气凛冽。
    周野烬似乎天生不畏寒，只套了件黑色羊绒大衣，身姿挺拔如松。
    苏桃拿上羽绒服,出门时被拦住。
    只见周野烬转身取来围巾和同色手套,不由分说地给她层层围上套好。
    “捂严实点,别冻着。”
    苏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被裹得像只圆滚滚小企鹅，忍不住笑出声：“叔叔，你看我像不像要去南极？”
    她故意笨拙地张开双臂，模仿企鹅左右摇摆地走了两步,声音带着娇憨，“自带气囊,摔倒了也不怕疼啦！”
    周野烬被她这副憨憨模样逗乐，轻笑从喉间溢出：“有我在，摔不着你。”
    那笃定的语气让苏桃脸颊蓦地一热，她抿了抿唇，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车厢内暖气充足，手机屏幕亮起,是慕小闫发来的视频邀请。
    苏桃刚接通，少女明媚张扬的声音立刻炸开。
    “桃子，新年快乐呀！”视频里的慕小闫元气满满的妆容衬得她活力四射，背景是某个高档餐厅。
    “新年快乐，小闫。”苏桃笑着回应，“哇，你今天超漂亮！”
    “哼，本仙女哪天不漂亮啦？”慕小闫傲娇地扬了扬下巴。
    “是是是，你是宇宙第一无敌小仙女。”苏桃笑着哄她。
    慕小闫正和家人聚餐，长辈们饭后各自消遣，她落了单，无聊得紧才找苏桃解闷。
    她注意到苏桃这边的背景似乎在车内。
    “咦？这么晚了，你这是去哪儿？”
    “跟叔叔一起出去跨年。”苏桃的声音轻快。
    慕小闫眸中瞬间闪过狡黠的光，拖长调子，笑得像只狐狸：“哦~~原来是和叔叔一起跨年啊，啧啧啧，好幸福哦~~”
    那刻意加重的“叔叔”二字，像带着小钩子，瞬间让苏桃的耳根一红。
    她用余光飞快扫了一眼驾驶座的周野烬，对着屏幕尴尬地笑了笑。
    慕小闫见她窘迫，懂得适可而止，恰好妈妈在远处唤她，便笑嘻嘻地挂了视频。
    苏桃捏着微微发烫的手机，脸颊的热度一时半会儿也消不下去。
    还好周野烬正专注开车，没什反应。
    红灯亮起，车子停在斑马线前。
    短暂等待，周野烬忽然侧过头，目光落在她微红的脸颊上，声音平静无波却极其蛊惑人心。
    “和我一起跨年，很幸福？”
    “……”
    苏桃呼吸一窒，心脏猛跳，大脑飞速运转：“是……是啊，春节嘛，能和家人朋友一起过，当然很幸福。”
    周野烬了然点点头。
    家人朋友。
    原来在她心里，他属于家人朋友的定位。
    也挺好的。
    绿灯亮起，他踩下油门，车身汇入夜色。
    距市区较远的私人山庄。
    包间里热闹喧嚣。
    顾宴黎、姜浩和几个相熟的朋友正闹着。
    门开的瞬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去。
    “烬哥！”
    “烬哥来了！”
    周野烬走进来，那张冷峻的面孔自带气场。
    他寄养了个小姑娘的事，圈子里早有耳闻，但除了姜浩和顾宴黎，无人见过真容。
    得知知道今天这位妹妹要来，众人早就掐灭了烟蒂，空气净化器开到最大马力，生怕浊气唐突了佳人。
    苏桃从周野烬身后探出半个身子，带着点羞涩，声音清甜：“大家好，我是苏桃。”
    包间里安静了几秒。
    不知是谁，脱口而出：“我靠！烬哥，怪不得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敢情是金屋藏娇，家里供着位小仙女儿啊！”
    这话直白得让苏桃的脸颊一红，像熟透的水蜜桃。
    周野烬眸色一沉，迈步过去，不轻不重地给了那人肩膀一拳，带着警告：“嘴上把点门，吓着人。”
    有顾宴黎在，冷场是不可能的。
    姜浩她苏桃端来一堆精致的点心和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