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凡尔赛宫穹顶的彩绘玻璃洒下。
交织的光流宛如圣洁的火焰,缓缓铺满整座大厅。
劳伦侯爵的婚礼如约而至。
水晶吊灯垂坠在半空,空气中弥漫着花香与香槟的甜气。
大厅内挤满了贵族与宾客。
弦乐团也已经就位,穿着燕尾服的乐手调试着琴弦。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这一场“完美的结合”而祝福。
银白色的地毯从阶梯一直延伸至尽头的祭坛。
两旁是盛装的宾客与贵妇,他们的衣袖上镶着蕾丝华丽礼服。
脸上的笑容统一而恭顺,像是精致的假人。
克洛伊穿着工匠礼服,站在人群里。
今天她也被允许留在仪式区内,以在婚礼时呈上胸针。
——让劳伦为伊莎贝拉佩戴这枚爱情的信物。
尽管一切都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
她的眼睛仍然在不停地扫视大厅的每个角落,计算着距离与路线。
经过这段时间的测试,宝石被损坏会影响空间的猜想几乎已经证实了。
这些影响包括并不仅限于NPC消失、空间范围异常、房间无法打开等。
所以为了今天,她早已在胸针的镶嵌口上动了手脚——
只要受到轻微撞击,那枚宝石就会从底座上脱落,并且产生裂痕。
她不确定后果会有多严重,但空间必然会动摇。
而她只要在那时候带着尤兰达趁乱离开就好。
人群的窃语声像海潮一样涌动。
贵族们翘首以盼的婚礼终于开始了。
祭坛中央,劳伦笔挺地站立着。
他的胸前佩戴着王室勋章,仍然是那副高傲的贵族做派,仿佛一切都已经胜券在握。
他的目光火热地看向另一侧。
万众期待中尤兰达缓缓的登场。
身披白金婚纱,裙摆曳地,织线闪烁着细微的光。
她的步伐优雅而完美,手里捧着白玫瑰与珠光百合的花束。
——那是贵族婚礼里代表忠诚与纯洁的象征。
尽管她的神情仍然非常的平静,仿佛只是扮演了一个角色,对这一切毫不在意。
伴随着弦乐团的奏乐,仪式正式开始。
神父口中的祝祷在穹顶间回荡:
“Seigneur, nous venons devant toi pour être témoins de l'union de ce couple...”
(主啊,我们来到你面前,见证这对新人步入婚姻殿堂……)
他的嗓音低沉而庄严。
烛光映在银白的法袍上,微微闪烁。
大厅里安静到几乎可以听见丝绸摩擦的声音。
“现在——请将信物交给侯爵。”
神父的声音再次响起。
克洛伊深吸一口气,手里托着胸针,走上前。
每一步都精准、稳重,仿佛真的就是那个忠实的工匠。
劳伦侯爵伸出手,满足地笑了。
他的目光中带着占有的喜悦,已然胜券在握。
面前这一切,从新娘到财富,从权力到荣耀,全都已经是他注定的胜利。
“伊莎贝拉,”他柔声道。
“愿你接受我永恒的承诺。”
克洛伊低头,将胸针缓缓托上前。
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几乎要被压进胸腔。
就在劳伦要接过的那一刻。
她的指尖轻轻一松——
胸针顿时掉在了地上。
“啪嗒——”
那声音轻得几乎淹没在音乐中。
却像一根针,刺穿了整个空间的平衡。
胸针坠地的瞬间,宝石从镶口中掉出,
在洁白的地毯上滚了几圈。
然后“咔”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
周围的空气一时间仿佛冻结住了。
人群脸上的笑容就像凝固了一样。
连呼吸都被暂停。
下一刻——
吊灯的光忽然暗了。
大厅内的光线就像被撕裂的布一样抖动着。
弦乐也被拉长成一串诡异的金属噪音。
整个凡尔赛宫都开始颤动起来。
“怎么回事?!”
宾客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有人踉跄倒地。
有人试图逃跑,却在半途卡住动作,像是被冻结在半空的木偶。
空间真的开始崩坏。
克洛伊没有停。
她迅速弯腰抓起那枚滚落的宝石。
然后抬头看向尤兰达。
尤兰达只是微微一愣。
两个人的目光对视。
“走!”
克洛伊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转过身冲下了祭坛,跑向准备好的路线。
白色的婚纱在她们身后拖曳出一道长长的弧线。
“这边!”
她们从延伸的地毯穿过慌乱的人群,冲向侧门。
周围的士兵纷纷拔出剑,但他们的动作像卡顿的程序一样,慢了半拍。
空气中充满了失真的嗡鸣。
墙壁的纹理开始一点点的剥落,化为流光。
天花板上的天使浮雕也裂成无数几何碎片,像数据块一样漂浮在空中,好像随时会坍塌。
她们从长廊奔出,风骤然灌入。
远处的花园好像在解构一样,花瓣化为绿色的光点飘散,树木也开始一片片的像素化。
看到这幅景象,克洛伊临时决定换了路线。
不走厨房那条复杂的路线了,直接从宫门到马厩。
尤兰达被她拉着,因为奔跑而极速地呼吸着。
克洛伊喘着气回头看她,脸上却带着一丝笑。
她成功了。
虽然好像低估了这个空间的损坏程度。
不过……这是好事,意味着她们出去的机会越大。
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她们冲下台阶,风在耳边怒号。
天空就像玻璃一样开裂了几条缝隙,裂缝中透出耀眼的白光。
克洛伊拉着尤兰达冲出宫门。
那些曾经真实的景物——穹顶、柱廊、花园,此刻开始都一点点化作肉眼可见的像素碎片,漂浮在空中。
她没有丝毫犹豫,一路跑到了马厩。
一跃翻上马,伸手去拉尤兰达。
“上来!”
尤兰达握住她的手,跃上马背。
就在那一刻,整个空间的天空发出低沉的轰鸣,仿佛风雨欲来。
克洛伊一夹马腹,马嘶鸣着冲进雪原。
她望着前方,能感觉到风刮在脸上如刀割般的疼,却不敢停。
马蹄扬起的雪屑在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白线。
余光能瞥见身后的宫殿已经开始坍塌。
整个周围的景象都看起来非常不稳定,像是梦在死亡。
她眯着眼往前看去。
远处的地面好像已经绽开了黑暗的虚空。
“尤兰达,你看前面——那边!”
克洛伊连忙在尤兰达的耳边说道。
她看得没错,是空间断裂的裂缝。
那跟她在狩猎那天看到的一模一样。
只要过去,她们就能回到现实。
尤兰达也看到了,她的眼里闪烁着复杂的流光。
就这样结束了吗?
——她不可能就这样输掉赌约。
下一秒,地面传来震颤。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克洛伊回过头。
只见无数士兵从坍塌的宫殿中同时出现,骑着马狂奔而来。
他们的盔甲反着冷光,看不清脸,只有看到手中的长枪整齐地举起。
克洛伊瞳孔骤缩。
怎么回事?空间都坏成这样了还能生成士兵?
“该死……”
她猛地加速,马蹄飞扬。
但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那些追兵的速度快得不合常理。
像是直接“刷新”在空间路径上,逼近得几乎没有时间差。
“就差一点!”
克洛伊盯着前方,抱紧怀里的人,抓紧了缰绳。
马在飞速狂奔,而身后的弓弦声骤起。
“嗖——!”
一支箭破空而来,狠狠地刺入她的左肩。
“呃……!”
克洛伊闷哼了一声,身子一歪,几乎要从马背上跌下。
鲜红的血立即顺着手臂流下,滴在白雪上,迅速被风吹散。
“克洛伊……”
尤兰达转身,伸手扶她。
“我没事,”
克洛伊咬牙强撑着,另一只手仍然死死拉着缰绳。
“就差一点,只要到那边……我们就能出去!”
身后又一支箭破空飞来。
她侧身一避,却擦过腰侧,撕裂了布料。
受伤的肩膀痛得就像是真实的一样。
克洛伊的呼吸越来越乱,视线也逐渐模糊。
裂缝就在前方——
虚无的黑暗,却像另一个世界在呼唤。
“快到了……”她喃喃。
身后又一阵低鸣。
第叁支箭矢刺破空气。
准确无误地贯穿了她的胸膛。
巨大的冲击力让克洛伊浑身一震。
她低头看去,鲜血在胸口顿时绽开成刺眼的花。
“啊……!”
克洛伊身体因剧痛痉挛。
她抓不住缰绳了,颠簸的马背就要把她甩下。
克洛伊急促地喘息着,看向怀里的女人。
“尤兰达……记得赌约。”
说完猛地一抖缰绳,借着惯性用尽全力将尤兰达推向裂缝。
“克洛伊——”
尤兰达惊呼了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身体立即被黑暗吞没。
克洛伊被反作用力带下马,坠向地面。
身体重重砸进雪地里。
身后那些士兵瞬间就消失了,仿佛不曾出现过一样。
耳边雪地、士兵、宫殿、风声……一切都静止了。
光线碎裂,世界的纹理在剥离。
如同程序被拔掉电源的瞬间。
克洛伊克洛伊的胸口起伏了一下。
她吐出一口血,嘴角仍弯着。
“我……赢了吧。”
她喃喃出声,唇角勾起一抹几乎看不清的笑。
然后,眼前一片白。
她的最后一个猜想,在空间内死亡就能回到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