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保时捷驶入公寓地下车库，引擎的低鸣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车门打开，葛环率先下车，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留恋，她没有等木锵翰，径直走向电梯间。
木锵翰锁好车，快步跟上。电梯镜面里映出两人的身影，一个面无表情，目视前方，仿佛刚才车上那场暗流涌动的试探从未发生；另一个则微微垂着眼，试图从那张冷峭的侧脸上解读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他失败了。
葛环的侧脸像一块精心雕琢的冰，隔绝了所有温度。
电梯上行，狭小空间里的寂静带着重量。木锵翰几次想开口，嘴唇翕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果然，一进公寓，葛环径直走向书房，只留下一句：“你自己休息。”语气平淡，没有温度，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他只是一个临时请来的钟点工，完成了接送任务便再无用处。
书房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木锵翰独自站在空旷的客厅里，玄关暖黄的灯光将他身影拉得细长，显得有几分孤零零的可怜。他精心准备的夜宵、酝酿了一路的解释与讨好，全都哽在喉咙里，失去了献媚的对象。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和被无视的屈辱感漫上心头，比刚才在车上被言语刺伤更甚。
她不在乎。
她根本不在乎他片刻失态背后隐藏着什么，不在乎他是否恐慌，是否受伤。
她只是随手拨弄了一下她养的宠物，看到了一点有趣的反应，然后，便转移了目光。
她的重心，永远在她自己上。
冷倩评价葛环的话此刻无比清晰地回响在木锵翰耳边：“不愧是你葛环啊！永远都是那么胜券在握、高高在上的样子，什么都是可以控制的，什么都是可以利用的。”
当时监听的时候不觉得什么，现在想想，字字扎心。
是啊，她就是这样。
感情和男人，在她眼里都不过是达成目的过程中的工具和调剂品。他木锵翰，也不过是其中之一，只是一个比较顺手的、暂时还没有丢弃的宠物而已。
他为她暗中做了那么多，她可曾真正在意过他一眼？
木锵翰一时间有些后悔自己最初的决定，后悔两人如今的身份。
闻杳和葛环？
这个组合让他心底窜起无名火。
以前只觉得这俩凑一对儿荒诞，但如今看来……却让他觉得害怕，因为两人某些方面实在是像……
书房内，葛环打开了电脑，屏幕冷白的光映着她毫无波澜的脸。她调出涵缇近期的所有项目进度表，目光锐利如刀，迅速过滤掉无关信息，锁定在几个关键节点上。请记住网址不迷路rouse8.com
骆氏苛刻的供应商审核、常林异常的资金流动……这些才是她需要倾注全部精力去应对的挑战。
她的重心永远是工作，是涵缇，是自己亲手打造的商业堡垒。男人和感情都是锦上添花，有挺好，没有也无所谓。
利用？有何不可。木锵翰提供的情绪价值和身体慰藉，是她高压生活里有效的舒缓剂。
他偶尔流露出的、超越“鸭子”身份的敏锐和情报，是她获取信息的意外之喜，至于他那身不由己或别有用心的秘密……只要不影响她的正事，她乐得陪他演下去，顺便看看这出戏能唱出什么花样。
这是生存的本能。在常家那个吃人的环境里长大，她比谁都清楚，将希望寄托于他人是多么愚蠢和危险。只有将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才能不被吞噬。
高高在上？或许吧。但她脚下的高地，是她赤手空拳、从泥沼里一点点挣出来的，她凭什么不能站在上面？
葛环的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像是在为她冷静的思绪打着节拍。
木锵翰的异样，充其量是她繁复博弈中的一个小小变量，值得观察，但绝不值得她为此分散太多注意力。
她的世界，是由数据、合同、利润、生存和胜利构成的。男人和情感，不过是偶尔点缀其间的、可有可无的装饰品，或者……是需要时才能动用的工具。
她想起木锵翰那张震惊到失色的脸，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
吓到了？
那就吓着吧。
她没兴趣，也没时间去安抚一只宠物受惊的情绪。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窗外，夜色正浓。书房里的灯，亮到了后半夜。
而客厅里的木锵翰，对着那扇紧闭的门，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那些翻涌的、扭曲的、自以为深沉的情感，在葛环构筑的、以自我为绝对核心的世界里，是多么的微不足道，甚至……可笑。
他所有的伪装、挣扎、甚至那点可悲的真心，在她那种近乎非人的理性和专注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结束工作时，已是深夜。
葛环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推开书房门。一股温暖的食物香气扑面而来。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柔和。木锵翰正坐在餐桌旁，低头看着手机，听到动静立刻抬起头，脸上瞬间挂起那种她熟悉的讨好笑容。
“姐，忙完了？我煮了海鲜粥，一直温着，现在喝正好。”
他的笑容无懈可击，眼神清澈。
葛环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落在开放式厨房上咕嘟着的热粥。
“嗯。”她淡淡应了一声，走过去坐下。
木锵翰立刻盛粥推到她面前，递上勺子，动作殷勤周到。
葛环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粥熬得火候恰到好处，鲜香软糯，温度也正好。
她安静地吃着，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
木锵翰就坐在对面，看着她，心里那点因为被冷落而产生的涩意，又被这片刻虚假的宁静抚平了一些。
此刻，在这片被精心营造出的温暖假象里，两人都默契暂时麻痹自己。
她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勺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
味道不错。但也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