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薄幽的视线被他自?己的眼泪模糊,那感觉就好像周围的世界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朦朦胧胧的像被笼在屋外的雨雾中,可又听不清雨声。
    他能看到不断变大爬满屋子的触手、被漆黑的液体包裹着?的半张属于?丈夫的脸,红色的宛若野兽的眼睛。
    他慢慢的从这些事物上看过去,大脑试图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因为我没休息好,所以出现了这种幻觉。
    事实上,家里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和?丈夫的误会解开了,我正要去给他拿药箱包扎伤口?……
    对?了,伤口?,路薄幽眨了眨眼,被水浸亮后的黑眸漫无目的的游曳片刻,汇聚向陈夏的胸口?。
    他回来时穿的衣服不见?了,只有半边赤裸的胸膛,另一半是黑漆漆的液体和?触手,而能看见?的那半边胸膛上,有一道细细的刀口?,带着?一点血痕。
    “……”
    不是噩梦,是真的,他的自?我安慰被打破。
    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在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他的丈夫是个怪物!而这个怪物现在似乎发?了疯,正在用触手束缚他。
    他能感觉到那些冰凉的腕足正在沿着?他的小腿,腰,手臂,慢慢往上爬。
    这感觉怪异又难受,还很痒,路薄幽沉默片刻,忍不住再次挣扎起来。
    舌尖是发?麻的,嘴无法闭合,还有爬过来的触手试图往里钻,他难受的浑身发?抖,拼命的摇头抗拒。
    可越是这样?,那在他颈部绕了一圈的腕足就缠绕的越紧。
    挣扎让他身上出了很多?汗,头发?也?湿成?一缕一缕,垂在愈发?失焦的黑色瞳孔前,随着?抗拒的动作?晃动。
    “十……”
    “十九,放……”好不容易发?出点声音来,很快又会被怪物的触手打断,连不成?完整的句子。
    “嘘,老婆乖,不要说话~”
    怪物咧着?嘴笑,笑得像个疯子。
    而钻入路薄幽口?中的触手在温热的人类体温中,不断的分泌出透明的液体。
    他尝到了一点淡淡的甜味,带着?一股白鼠尾草的气味,身体顿时软了下来,爬在皮肤上的细密的痒,忽然全部往身下集中。
    而他原本抗拒的,痛苦的呜咽声,也?因为尝到的这股味道而变了调,哼声甜软的,像发?情后撒娇求欢的猫。
    “哈哈,老婆~”陈夏保持着?半人半怪物的样?子凑近,压抑又神经质的哼笑,仿佛兴奋的不行,红色的眼睛瞪的很大,幽幽的问:“你这是在邀请我对?吗?”
    问完他忽然急促的喘了两下,嗓音沙哑下来:“呜的那么?可爱,一定就是~”
    触手没入了裤腿当中。
    路薄幽疯狂摇头。
    不是!我不是!
    我喉咙好难受!
    我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陈十九,快放开我!
    都是流到我嘴里的那个透明液体导致的,我并不是在……
    等等,路薄幽忽然停止了动作?,脑海里像被冰锥重重的敲了下,破开了一些被尘封在冰面下的记忆。
    触手上分泌的透明液体,我不是第一次尝到!
    在庄先生的私人岛屿上,那场抢夺丝带的游戏,黑独角兽和靡乱不堪的茶室里!
    他之前一度以为这些都是噩梦,那个长满触手,令他发?情,舔舐过他身体每一处的怪物,那个有着?和?陈夏一样?的红眼睛,一样?的声音,一样?的脸的怪物!
    那根本就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而那个怪物,就是陈夏!
    自?己记在本子上的没有错!
    迟来的记忆令他像坠入冰凉的一样?,恐惧化作?强烈的寒意从脚后跟蔓延到全身。
    原来,原来一开始,他就是以人类的样?子伪装在自?己身边。
    他也?一开始就在骗我。
    路薄幽脸色惨白的僵住了,仰起的脖颈脆弱易折,雪白纤细,此刻却被缠在上面的墨色触手勒出圈红痕来,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凸起,剧烈跳动,看起来随时会被折断一样?。
    这副漂亮又易碎的模样?极大的满足了怪物天?生的破坏欲,黑漆漆的液体愉悦的浮动,伸出双手近乎痴迷的捧住他的脸。
    “老婆,你这样?好美啊……”“好香,味道好好闻~”“不要离开我,好吗”“求求你……”“你是我的”“我的,老婆,好喜欢你~”
    触手们?兴奋的颤栗,模样?狰狞可怕,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像阴魂不散的恶鬼。
    已经失控的怪物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湿哒哒的伸出舌头去舔路薄幽的脸颊。
    冰凉的触感将他从恐惧里唤回神,路薄幽眉头一蹙,牙齿忽然用力的咬下去,在他口?腔里搅得水声连连的腕足一愣,赶紧抽出来。
    表面上有牙印,透出一丝血痕,空气中拉出了一道漂亮的水线,转眼就断裂,挂回两端。
    陈夏半张脸上红瞳虚眯,盯着?他的嘴急道:“老婆,我的血不知道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快吐出来!”
    “咳……”触手终于?退开,路薄幽急促的咳了几声,嘴边的津液亮晶晶的从下巴上滴落,掉在了趴在胸口?的触手上。
    他低头看着?,忽然嗤笑起来,低声喃喃:“怪不得……”
    “??”
    他声音太轻,捧着?他脸的怪物歪过头,将他的脸抬起来。
    路薄幽便疲惫又慵懒的撩起眸子看他:“我说,怪不得,我杀了你那么?多?次,你都没死。”
    “什么??”
    老婆在说什么??杀了我那么?多?次?
    陈夏脸上的神情变得茫然。
    “你不知道吗?”路薄幽轻轻的笑起来,明明衣衫凌乱样?子狼狈,却依然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那弯起的眼尾像会勾人一样?。
    狐狸,不,是终于?亮出尾针的毒蝎。
    美艳淬毒。
    “我给你倒的牛奶,里面下了毒的,为了杀死你。”
    “我叫你在家里烧炭烘屋子,不让你开窗,是想你一氧化碳中毒死掉。”
    “你有一天?从店里回家的路上遭遇车祸,那辆无人驾驶的车是我安排的,可惜你那天?没死。”
    “哦,还有,你记不记得猎人比赛那次,我骑车上山找你,开枪打中了你的脑袋,我那一次一直很困惑,你为什么?一点事都没有,就那么?好端端的回来了,我还以为是我枪法退步了呢~”
    “哈,那次你在花园吃的粉色的花,你知道吗,那个也?是有毒的,叫夹竹桃,我当时看你吃了那么?多?,就想着?待会儿你死了正好,我可以利用这个去接近庄先生,从他那里打听点关于?s的消息。”
    “还有……”
    “老婆,老婆你不要再说话了,”漆黑的怪物拟化出来的那半张脸上露出一个震惊又伤心的神情,拧着?眉心打断他的话,并反省:
    “是我刚才弄得你不舒服了吗?你这是在说气话对?吗?对?不起,我只是害怕你不要我……”
    刚才还像小狗摇尾巴的触手们?齐刷刷的蔫吧了下了,重重的垂在地上。
    路薄幽看着?它的样?子,心里终于?有了一丝痛快。
    被欺骗的滋味不好受,但没关系,我痛,你也?痛,我骗了你,你也?骗了我,这样?我们?就算扯平了。
    自?从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之后,路薄幽有好几次做噩梦,都梦到自?己过去尝试杀死陈夏这件事被他知道。
    然后失去他的爱。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可能会选择再次杀了陈夏。
    我不要一个只短暂爱我一下的伴侣,也?不要有保留的爱,我要,就要他的全部。
    如果不能,那就宁愿毁掉。
    可今天?,就在刚才,路薄幽忽然意识到,原来我们?彼此彼此,他也?隐瞒了我很多?事,曾经还动过想吃我的念头。
    路薄幽虽然惊讶虽然害怕虽然忍不住想逃,可心情不知为何,一点都不糟糕,反倒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太好了,他终于?可以把这些事全部告诉丈夫。
    告诉他自?己过去是如何尝试杀死他的。
    看着?吧,听着?吧,陈十九,然后爱我。
    路薄幽再次笑起来,像天?上的月亮融化在雨水里,落进湖中,变成?一弯甜滋滋的清泉。
    他的喉咙被触手没轻重的碾过,发?出的声音沙哑:“我还没说完呢,老公?,家里着?火那次,你不是突然睡着?的,是我用镇静剂把你弄晕了,目的就是为了烧死你。”
    没想到那场火也?是人为的,陈夏更加不解:“为什么??”
    那不是老婆的巢穴吗,不是我们?的家吗?
    而且那天?,他记得很清楚老婆眼里的心疼,为自?己的手上药时小心翼翼的动作?,和?为自?己疏解时柔软的手,泛红的脸颊,那样?的老婆,怎么?可能会想放火烧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