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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容禅怔怔地走向庭院里,一片花丛之中,他看着这个无可辩驳地流着他和江止血液的孩子,提醒那一夜的荒唐。忽然他的手无力地松开去,那孩子落在庭院里一个大石上。
    江止眼睁睁看着他的骨血落在花丛下的青石上,那娇弱的孩子身上迸发出血迹,“不!!!!!!”生平从未说过话的他撕心裂肺地吼着,被哑药尘封了十几年的喉咙第一次撕裂开,声带血淋淋地震动着。他再也无力忍耐,一声声放声大哭起来,从未发出过声音的喉咙第一次如此陌生地使用着。
    “不要,不要……”
    江止抱起自己的孩子,孩子软软的身体已经没有了生息。他柔软的脑子碎裂了,全身在不断渗出鲜血。他充满仇恨地看着容禅,是他,摔死了自己的孩子……
    院子中的哭声引来了更多的人。
    小宝死了。江止也会说话了。
    也许是当日道士的咒语生效了,虽然江止重新开始说话了,但破了闭口禅,没几日,江止的身体就开始衰弱下去,短短时间,就到了病入膏肓的时候。
    容禅摔死了孩子,然而,他对江止的病重,还是有几分愧疚之心。别人只当是亲父失手摔死了孩子,但江止知道,他的失手里,七分无意,三分有心。
    容禅坐在江止床边,江止看见他,便背过身去,不再看他。自从那日开口说话后,江止就生了重病。容禅看着他,说:“这个孩子……本就是个错误……不应存在……”
    江止已经病重得手都抬不起来,他看着容禅,眼里充满了泪意,又满是控诉。容禅说:“你我本无缘,何必纠缠……”
    “你为什么摔死他!他做错了什么!”
    容禅沉默,他只是觉得这个肮脏的罪证不应该存在。
    “好、好……”江止的脸色愈发灰败。容禅却不觉心中一动,江止的声音,怎么和他梦中的声音如此相像。
    他第一次认真地观察江止,越看,越觉得有些不对……为何莫名地,有股重现之感。江止的容貌,虽然与梦中之人并不相像,但他总是不自觉地将二人联系在一起。
    容禅隐隐觉得哪里弄错了,抓着江止的手臂。江止却狠狠甩开了容禅的手臂,含着泪水的眼睛瞪着他说:
    “你有前世的恋人,为何,为何我又与你相遇?”
    “若有来世、来世……愿你为西流水、我为东升树,永生永世不复再见!”
    说完这句话,江止便耗尽了所有力气,没了生息。容禅这时心弦仿佛一动,他叫着江止的名字,江止却不再回应他,他慌乱起来:“江止!”他却再也不能听到他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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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这几天忙死了,终于更上这一章了
    第121章 第七世道不同
    道不同, 不相为谋。
    ——题记。
    容禅出生于建康城内一官宦人家,世享恩荣, 平顺无事;江止出生于建康城南四十余里处的一座高山上, 家中世代修道,他几岁时,便拜入山中, 开始修行。
    “听说他年至五岁, 仍不会说话……但一开口说话,便出口成诗。”朋友说道。
    容禅有几分不屑地道:“这些个神棍, 自然会装神弄鬼,给自己编造一些出身。”
    朋友又说:“还听说他灵验非常,卜卦、医药、风水、捉妖无一不会,十七岁时, 就曾以一铁符投入大江之中, 引天雷斩杀作乱的蛟龙。如此,龙图阁学士才向官家引荐了他。”
    容禅说:“山中道士……哪懂得朝中弄臣们的歪歪心思……波谲云诡,非得把他吞了不成……”
    容禅与友人说的, 正是近期京中一奇事。皇帝于北方战事决策上犹疑不定, 不知下一步对策, 竟问起一个道士的意见来, 并召他入宫觐见。
    朋友说:“前线传来的消息,说那北方蛮人大将帐下, 有一叛逃的南人士子, 擅使妖法,或许是这缘故,才召江仙师入宫。战事胶着日久,前线损耗巨大, 主战和投降派争吵不休,我倒是希望这江仙师,能给出个法子来。”
    “能有个什么法子?如给我一支精兵,直入蛮人深处,我定杀他个片甲不休,以杀止杀,方能震慑宵小……指望称臣纳贡能够填饱豺狼的胃口,春秋大梦。”容禅说。
    “你啊你,亏你现在还是个白身,不然这建康城要沦为血海了。这江止的叔父是江符,朝中有名的主和派,哪会站在你这边。”朋友笑道。
    容禅背倚栏杆淡淡一笑,道:“且看吧,我断定,这仗肯定要继续打,哪怕现下不打,官家也要被逼得继续打。北人性子如狼,不会善罢甘休的。”
    朋友一拱手,笑道:“那拭目以待,看你这光杆司令能否言中了。”
    容禅与友人出身相似,均为勋贵子弟,等着朝廷恩荫,继承父祖官职。但现在还无官无职,只暂且做个富贵闲人,于建康城中斗鸡走马,每日风流浪荡度日。容禅有心投军入伍,北上收复失地,但苦于没有机会,现在只能就着政事发发牢骚。
    少年人依靠在栏杆上,满楼的酒旗招摇。桌上摆满了骰子、骨牌,残羹剩酒,几句闲聊过后,便继续加入赌局斗酒之中。然而,他们刚刚讨论中心的人物,此刻正在楼下街巷骑马走过,只是无缘得见一面。
    江止收到皇帝身边大太监传来的密信时,长睫微动,并无情绪波动。
    信中邀他入宫,卜卦推演天下大势,以做决断。
    叔父江符自庭院外走入,看见江止正于一片莲叶上打坐,方看信毕。江符说:“五儿,你看到官家的来信了?京中局势不宁,你此时入京,恐成为他人的刀刃。”
    江止微微点头,道:“陛下相邀,岂能回绝。”他起身自莲叶上下来,足尖微点,就掠过水面,翩然行至青石板上。原来他正在莲池中打坐,头上是一个天井,周围游廊围绕。
    “若战事顺利,对你还好,能得官家赏识;若是战事不利……你就要成为箭靶了。”江符说。
    “我只是一山中野道,陛下召我即去,战事自有官家和诸位相公劳心,又能怪罪我一身?”江止说。
    江符道:“唉……财政吃紧,百姓困苦,战事耗费巨大,再下去就要生灵涂炭了……”江符向来主张停战讲和,他又对这族中最优秀的子弟道:“五儿,你真的不愿入朝为官?江家后辈子弟中,唯有你有将相之才。”
    江止摇摇头:“身在红尘外……心不在浊世中。”
    江符叹气,不再劝阻,五儿自小才学过人,但淡泊名利,只会四处游历扶危济困,朝廷内外名气都很大,只希望他什么时候想通了,来辅佐陛下。
    于是便发生了江止于建康城中骑马走过,与容禅擦肩而过的一幕。
    皇帝召见完江止后,又过了半个月后,突然一改之前优柔寡断的作风,集结精兵,调配粮草,一鼓作气企图打退北方入侵。又三个月后,传来北方战事大胜,以少胜多将蛮人打过黄河的消息。
    容禅听闻消息后,大为喜悦,当下与友人击掌庆贺,然后又相约于建康城中酒楼饮酒取乐,观看歌舞,不停给花娘和戏子发放赏钱,传递喜气,一直玩到半夜三更,都不曾停息。
    友人扶着醉醺醺,手脚早已不是自己的容禅说:“你可知……那江止说了什么……这次战事决策,与他离不开关系……说动了官家。”
    “他说了什么?”容禅脸上满是笑意,舌头都喝大了,嘴角不曾放下。
    “他对官家说了八个字,‘以杀止杀,方可止焉’,见解倒是与你相似。”
    容禅一愣,笑道:“这叫……英雄所见略同,哈哈。”心中却模糊产生了一个想法,这江止,也没有这么迂腐。
    又三年,容禅已经授了官,领京城禁军一个都头职位,他履职虽克己尽责,但都是抓京城中一些毛贼,或者殴伤人命的鸡零狗碎的小案,虽做了不少事儿,但总觉不尽于此,心中有些憋闷。终于,他因意外破获了京中库银丢失一案,得了皇帝青眼,派他去州府调查山洞噬人一案。
    南边州府下一县城中,近来丢失了人畜无数,百姓发现这些失踪的人和牲畜,最终都死在了一神秘山洞之中,精血尽失,惹得人心惶惶。县官,乃至州府,派了些道士神婆前去破解,都铩羽而归。容禅正兴致勃勃想去一探究竟,平了这害人的山洞,皇帝却指派江止一同调查此案。
    容禅心中有些不快,难道皇帝觉得他一人不足以解决此事,而非要信一些怪力乱神之说。还是说,他只是去给江止打下手的?
    对江止的印象,还留在三年前,他入京劝说皇帝,出兵北伐获得大胜。
    然而容禅也只会心里发发牢骚,行动上还是快马加鞭前去晏阳山接这位传说中的江仙师。等到容禅千里迢迢跑到晏阳山去找江止,又被门中弟子告知江仙师一直云游在外,很少回门,不过他已留下口信,近期停驻在瓦瓮城中替人治病,皇帝诏书已收到,他会助容禅平息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