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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汉庖厨养娃 第122节
    “哪个胥?”二爷道。
    “君子乐胥,受天之祐的胥。”
    “你读过书?这是诗学里头的话。”
    “是家乡书馆的书师先生好心为我解字示意的,我不曾读过,这名字是阿母取的,我们那有首歌谣,门前一棵枣,岁岁不知老,家有女阿娇,乐胥乐胥怀中抱。”
    其实前者是她前世奶奶给取名字的由来,后者是田氏取名的由来,正好都是同个字,所盼也一样。
    “既有这样的歌谣,合该叫阿娇才是。”二爷道。
    “也叫的,不过阿娇是爱称了,我们那阿母都会管女儿叫阿娇,若将大名也取成这样的,那我阿母寻我,喊一声阿娇,大街上的小女娘都得回头说:我在这呢。”
    说的莼、荇都笑了,连高冷的荷也没撑住。
    荇笑了,后知后觉又将脸一板,莼道:
    “你们那怪有意思的。”
    二爷又问她是哪里人氏,家中都还有谁,父母可还健在。
    季胥一一的应了,只是说起阿母,有一点没有照实说,仍说的是田氏在沔水翻了漕船的事。
    二爷看了她一眼,将膳案上的一碟栗粉桂花糕赏给了她。
    他只用了些鸡熬黍子羹,糕点一块也没吃过的,瞧着应当是大厨房专事糕点的厨夫做的,光白可爱,软而不泥。
    都说安邑千树枣,燕秦千树栗,燕地的栗子最出名的,栗粉糕也只是听过未曾吃过,因谢过领了下来。
    二爷早膳用毕,去了炼丹楼,要下半日方出来。
    二爷走了,那些收拾屋子的丫头们得以进来,掸尘擦拭,剪烛添灯。
    她们这些大丫头得空吃上朝食,季胥吃过后,和莼说了去向,将那栗粉桂花糕带回了下人院。
    凤、珠两个正在井边洗碗,孙婆婆心疼她们,给掺了热水,见了季胥来开心不已,
    “阿姊!”
    “阿姊!”
    雀、斗夫两人也围过来瞧看。
    “胥,你这样的打扮,真好看,当真有些大丫头的样子了。”雀道。
    下人院住的奴婢也都探出脑袋来瞧。
    “这是什么?是二爷屋里的?”
    斗夫对着那栗粉桂花糕咽口水。
    季胥给凤、珠两个吃了,也不忘分些给雀、斗夫,还留了两块给孙婆婆和小幺。
    “真好吃!二爷赏的东西真是极好的,胥到底是是心里有我们的,这样好的东西还能想着我们。”雀吃了道。
    凤、珠两个也爱的不行,一点掉到衣服上的渣都要拣起来吃了。
    季胥帮着两个妹妹将碗洗完,看了看家中的吃用,尤其是烧炕的柴禾还有多少,不多耽误便回去了。
    荷和荇叫人扶住梯子,在门上贴门神,只见左右分别是神荼、郁垒二神,因是二爷先前用丹砂画的,她们便不假手于人,顶着冻将门画贴了。
    “胥,我们一块做做针线活儿。”
    莼在暖阁里道,面前小簸里有一双没缝完的锦袜,看着很大一只,
    “这是二爷的。”
    二爷贴身的东西,向来是莼亲自经手,诸如叠被铺床,缝袜纳鞋,
    “绣匠虽比我有能耐,可二爷穿惯了我做的,少不得我讨累罢了。”她道。
    季胥帮着缠线,旁的也没有能插上手的,闲坐无聊,就将自己的手巾拿出来用竹片绷住,拙笨的手艺在上面绣东西。
    莼看了道:“亏的只叫你缠线,没让你沾手二爷的东西。”
    “我这手针线,也就够做点自己用的了。”季胥笑道。
    近来季胥在这里屋伺候,可谓是钱多事少,莼看管箱笼、针线,荷管端茶递水,荇伺候笔墨。
    那些粗活有专门的丫头做,二爷又有大半日在炼丹楼,隔三岔五有宴饮,通常带莼、荇、荷这三者去宴厅随伺。
    她只在屋里留意薰笼的银炭,提前将二爷回来要换的衣袍熏好,将茶炉子添水拨火,烧热了,也就无事可忙了。
    不过她也没闲着,将自己那没绣完的手巾拿来,到暖阁做针线,又接接连连的给两个妹妹做了抱腹、小亵裤、袜子。
    这里炭火足,隆冬腊月手指也不僵,就是两个妹妹,在小厨房做杂役,她有些放心不下,怕冻坏了。
    好在也不用她给二爷守夜,每日下值了,就能回下人院和妹妹们说说话,看看她们好不好,还能睡在一处,一早再赶来院里服侍二爷起床洗漱便是。
    暖阁门口,一个小丫头探头探脑的。
    “茁,怎么了?外头冷,你进来说话。”季胥见她似有话说。
    茁扭着手道:“今日是我生辰,我听外面杂役们说你从前在小厨房手艺极好的,那日吃的那碗血馅我就知道了,我给你些钱,能不能给我做两道菜?我请要好的丫头们吃,过个生辰,从前也不算白吃了人家的。”
    茁是院中来往跑腿的使役,算不上三等丫头,月钱是最低的,都贴补给涿郡的家中了。
    若是莼那些大丫头,生辰不用多说的,大厨房的邹管事自会备上酒菜送来孝敬,她这等跑腿的粗使丫头,就是给个七八十钱,邹管事也看不上,不给做。
    “这有何难的。”
    季胥应承了,这院中就有东厨,原想挣几个
    钱也好,后来听说她只有八十个钱,也不要她的钱了,让她拿这钱,去大厨房看能换点什么肉和菜蔬来。
    “也许没有多好的,但要新鲜的,再换一升的面粉。”
    茁换了片猪肝,并些剩了的匏瓜、芦菔回来,面粉也是有的。
    季胥见了这样的食材,又让茁到下人院,找凤要一碗她从前做的菖蒲菹来,也不要她的钱。
    和茁要好的两个丫头都跟前跟后的忙,她们约好过生辰的,本以为这点钱找不到厨人给做羹菜了,没成想季胥这样在屋里伺候的丫头,还愿意下厨。
    只见季胥将菜做了出来,那猪肝配着菖蒲菹,滑且味美,匏瓜清鲜可口,再有一碗汤面。
    这时候是有寿日食面的习俗的,不过这面通常是面片汤饼,还没见过这样全须全尾只有一根在碗中,细长而不断的。
    “这是长寿面。”
    季胥道。
    茁稀罕的问:“长寿面?怎么来的说法?”
    “面长,命长,可不是长寿面?”
    说的这东厨的丫头们都笑了,就地置席案,又拉着季胥也坐下来一道吃。
    “你生辰是什么时候,来日我们也凑钱给你过。”
    季胥见天色还早,喜欢和她们这样可爱的小女子相处,便坐下了,她们可不都稀罕她这个远道而来的会稽人氏,一面吃,一面问道:
    “吴地的土俗风情是怎样的?只听说你们那儿暖和,雨水总是下个没完,从未去过呢,哎,胥,同我们讲讲你们那的事呀。”
    季胥想了想,道:“还真有这样一桩事,就说,有个汉人到吴地会见朋友,这吴人朋友设笋羹来招待他。
    汉人问说:这是何物?如此鲜美。吴人朋友说,这是我们这儿的笋呀,见他还是不解,便解释道:笋呀,长成后就是竹了。
    汉人点点头,大为理解,回家后也煮了来吃,却气的大呼:吴人诡道,欺我如此!决定再不和这朋友往来了。”
    “为何呀?”
    “就是,为什么?”
    茁她们都迫不及待的追问。
    季胥道:“他想,笋既是竹,干脆将竹席煮了来吃!却怎么也咬不动,可不觉着受骗,要绝交了。”
    茁捂肚子笑道:“哈哈哈哈竹席怎么能吃呢。”
    “这人可真是死脑筋。”
    “我虽未吃过笋,也知竹席不能吃呀。”
    另两个丫头笑道。
    “二爷回来了,还有工夫说笑话呢。”
    这里正热闹,忽听外面一片声响,只见二爷后头的荇板着脸。
    这行才从宴上回来,路过东厨,二爷停住了,她们这些搀扶的丫头只当他吃醉了再不好走,正要叫辇来抬,却听里头在讲笑话。
    荇离二爷近,听二爷鼻息里似有哼哼的笑意,一时气不过,向内喊道。
    茁她们这些小丫头,一下跟雨天里的鹌鹑似的缩住了,不敢顶嘴。
    “二爷回来了。”
    只见他的冠嫌累赘,半道上取下来在荇的手中,褒衣佩环,玉带广博的站在那里。
    季胥忙的穿鞋出来,接过那捧冠的碎活,跟着这行进屋服侍了,榻上换的木屐子都备好了,她在后头将这行换下靴履摆好,又捧了莼手里摘下的白玉勾首,并那封腰带,依次的放好。
    因这屋内,缣白长袍熏着的,茶炉子上也有热水给倒来漱口,荇也没处说嘴,只能两眼瞪她。
    季胥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看见,垂手在一旁。
    待她们服侍完沐浴更衣,二爷躺下了,床畔的蜀锦帐子莼也打下来了,眼见的没处使人了,便轻着脚步向外,准备下值了。
    “膏饡会做吗?”帐中道。
    这屋内四个丫头只季胥会庖厨,退到一半,一时都看过来,季胥想了想道:
    “会。”
    “今晚胥守夜。”帐中又道。
    季胥明显察觉周围有些视线如烧如灼了,她硬着头皮退出去,将膏饡做了来。
    所谓膏,就是油膏;饡,即以羹汤浇饭。
    这膏饡,乃用膏油将稻米煎过一遍,加以酸菹,起到解酒的效用。
    因说她守夜,莼她们都回房睡了,这里屋内,窗边有张矮足榻,素日守夜的丫头就在那睡。
    打起半扇帘子,给二爷服下,记着这些日子自己在旁边看来学来的,倒茶给他漱了口,将帘放下,这漱盂、平盘碗盏都收拾到外间。
    从柜子里将被褥抱来,铺在榻上,将两面的青玉五枝灯都盖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