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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汉庖厨养娃 第104节
    酒席未散,金氏进进出出的忙,不小心踢到一个搁在西屋的聘礼箱子,竟轻飘飘的出去二尺远。
    她心内不妙,忙的拆开,一个接一个,全都是空的。
    “季富!”
    她也顾不得夫为妻纲了,当着外人的面,破口大骂,
    “你个杀千刀的!连自己女儿的婚事也骗着我,聘礼呢!”
    她原打算这聘礼收拾出来,一并搁到女儿的嫁妆里,可赵家省了纳吉下聘的步骤,聘礼直到方才,和轿子一块来的,这都是一开始埋下的祸!
    尽是些空箱子,难怪拖到今日才送来!
    季元上轿有两刻时辰了,季富便拉她到东屋说了实话,
    “因我在赌坊误了事,东家早不要我做了,我那牛车,是赁来拉活的……”
    院里正热闹,东屋门雷响的开了,只见金氏一阵风向外去,季富在后头叫:
    “你现在去像什么话,出门这会儿工夫早都追不上了!”
    季元身上是阿母陪她绣的吉服,坐在花轿里,闻不见鼓钹,只有冷清,这心里又是忐忑,又是不安。
    外头的仆妇道:“新妇进了我赵家门,该恭谨些,正妻下个月便……”
    她正猜疑,隐隐闻得阿母的声音:
    “阿元!”
    她掀开轿帘探出去,金氏这一路,也不知怎么赶上的。
    跑到轿前拦住时,满头大汗,前胸后背都是汗印子,好一阵喘不上气。
    “你这妇人,要做甚!”仆妇指责道。
    “阿元下来,我们不嫁了。”
    金氏一把揭开轿帘,拉了她出来。
    “阿母!这到底怎么了?”
    季元只管跟着走,不知怎的松了口气。
    金氏道:“你阿翁把我们骗了!他欠了赵家赌坊二十两,要将你卖给他家做偏妻,什么正妻都是哄你我的!”
    “你站住!你家不给人,那把银子给我!”仆妇与小厮来拉拽。
    金氏与他们推搡道:“谁欠的找谁要去,我女儿没进你家门,没入户籍,再拦我就告游徼了!”
    说罢暴起蛮力,将他们推开,拉了季元跑开。
    季富等在本固里入口,没想金氏能劫住人回来,一时连脸色都变了,一句话不说,只来夺人。
    季元被吓的没忍住哭,几下都不肯从,一直未松开金氏的手,
    “阿母!阿母救我!”
    金氏想起田桂女,若她的性子,会怎么做?下一瞬,尖叫的和他扭打起来,指甲直往他脸上、眼睛上招呼。
    本就跑松了发髻,狼狈不已,这会子更像个疯妇了。
    季富一时竟不敌,掩袖躲避,叫唤道:
    “泼妇,敢对夫婿动手!我要休了你!泼妇!”
    正乱作一团,季止跑来,发慌道:
    “虎孩不见了!”
    她们二房与大房不和,没去吃酒。
    姊妹仨人正在算田氏若收着信,或是启程归家,或是先回一封信,再有二十日就能见着信了,若直接回来则再晚些日子。
    只听外头一片声,是乡佐敲锣在催人去乡亭集合,每家一个不能少,问了缘故,乡佐道:
    “贼人作案,季富的小儿子丢了。”
    第87章
    乡亭前,乡佐清点了本固里各家人数,向乡啬夫道:
    “唯独少了肖妇母女。”
    “是她!这毒妇!”
    季富激动道,
    “我季家就这一个男娃,是我们夫妇的命啊!”
    衣裳方才被金氏撕破了,东一块西一块的露着胳膊腿,瘫坐在地上不住的叫唤。
    这肖妇人是去岁落户在本固里的难民,为人大方,常给邻居送点鸡子、菜蔬,左邻右舍都赞她会为人。
    金氏也爱占这样的便宜,常与她往来,那日,肖妇人在她家院中,还逗季虎孩玩,夸道:
    “这孩子虎头虎脑的,真让人喜欢。”
    因她给自家小幺买了膏环、截饼这样的零嘴,见季虎孩在外头玩,都会招招手,给他点吃,季虎孩也亲近她,时常肖婶婶、肖婶婶的,叫的很亲热。
    肖妇人的日子比本固里大多数人家都好过,众人只当她逃难前家资颇丰,现想想,一个妇人带着女儿,从关东到会稽千里远,周围难民环伺,竟守住了钱财,很不可思议。
    “定是混进难民中,来掩人耳目的!”有乡民道。
    金氏倒没有大喊大叫,接连的打击,令她怔住了。
    季元还穿着嫁衣,在旁边抹泪,季止也怕的哭了。
    今日大房嫁女,是邀了肖妇人来吃酒的,家中忙碌,也没谁顾的上季虎孩,金氏一早拿吃食哄住他,让他一边玩去,别闹腾。
    后来夫妻俩双双追出门,剩了季止在家忙活,客人渐渐的散了,她才有工夫找季虎孩吃饭,门前屋后没找见,这才慌了。
    “你这讨债女!”
    季富从地上蹦起来,一个巴掌掴在季止脸上,“连弟弟也看不住!白养你这么大!”
    他这一下来的迅猛,众人惊呼,反应过来连忙拦住相劝,
    “有话好好说,这个也是你的女儿,再打坏了。”
    季止脸上肿了指背厚,捂脸低泣,心内也很自责,不敢回嘴。
    “生男如狼,生女如鼠!怎么丢的不是你!找不回虎孩,你往后也别进我家门了!”
    季富指着骂道,脸上暴起青筋,冲动的又要打人。
    众人嘴里哎的一声,只能再拦,却见呆住的金氏回了神,朝季富身上撕打,
    “是你!把女儿送给赵家做偏妻,在家一味的哄我!才有今日嫁女的事!否则虎孩也不会丢了!”
    季富还手叫骂道:“疯妇,疯妇!你成日里将贼人招至家中,才酿成今日大祸!”
    两厢扭打起来,头发乱成鸡窝了。
    众人一听这里头如此多事,又见他们夫妻对打,不朝孩子动粗,便撒开了手,嘴里劝劝,不再拦了,由他们打到天亮去。
    还是乡啬夫梁兆见状,厉声喝止道:
    “住手!金大妇你当众殴打丈夫,可知犯了弃市之罪!夫虽不贤,妻不可以不顺,念你失子之痛,罢手便不做入案。
    再有你季富!夫为妻纲,不说以身作则,反倒与自家妇人扭打,还不快快撂开手!”
    并两个乡佐,总算将人拉开了,道:
    “我去县廷递交此案,若那贼妇未出县,还设防能拦住,你们散去乡野山林再仔细的找找,那孩子也有可能自己跑出去玩,一时未归。”
    “季虎孩——”
    “虎孩——”
    直到半夜,火把惹的狗吠不绝,全里大人也未能找着失踪的季虎孩,肖妇人家也人去屋空,渐都认定了,被那肖妇人掳走了。
    “那肖妇人从前还邀我们上她的牛车,要驼我们去县里,想想真是后怕,还好阿姊带了我们情愿走着去。”季凤拍着胸脯,心有余悸道。
    “她要给小珠枣脯吃,小珠没要。”
    季珠想起这事道,这肖妇人惯会为人的,见季珠并陈穗儿在她家附近摘柳条,拿吃的给她们。
    季珠本就怯生,加之季胥教的不能要生人的东西,便摇头没去接。
    季凤捧住她两边道:“真的?真是万幸,谁知她那枣脯有没有下药的,吃了定将你迷晕过去。”
    一时又悔道:“我先时还接了她两个彩绘鸡子,只当她热心,真是不该,这贼妇当时不定打什么主意呢。”
    隔壁季虎孩,活生生的人,先前她们还口中骂心里怨,这会子人没了,谁也不想是这样的局面。
    又过了几日,季胥惦记幽州的回信,去了趟邮舍打听,无功而返了。
    陈邮人道:“许是她得了信,一径返程了,没有邮信给你,毕竟两地这样远,邮一道信,所费银钱不少,你再等等,她不定就到家了呢。”
    五月,俗称恶月,有诸多禁忌,忌晒被褥草席,忌盖房屋。
    季胥在布肆买了赤、黄、蓝、青、紫这五样细线,结股辫成环,系在姊妹三人手腕上。
    “这是长命缕,五月戴着辟恶纳福的。”季胥道。
    “一定保佑阿母平安回来。”季凤道。
    五月五,各家门前挂艾。
    季胥也打算从山间拔了野艾回来,扎成人形,悬在自家门前,以禳除毒气。
    因书馆暂时休馆了,两个妹妹近日也在家,伴她一并去采艾草了。
    背了一筐,从山里归家这路,只见王麻子家也在挂艾草,王利人不高,逞能要站在木案上蹦高来挂。
    其母曹氏嗔道:“还不住手,仔细摔疼了!”
    路过崔家屋前时,烟囱里飘出股粽叶糯米香,崔广宗自铁肆归家,手提一小坛的菖蒲酒。
    廖氏在院门口迎,给他掸了掸肩上的尘土,问道:“可累着了?家里包了粽子,鬲上煮着呢,阿母拣一个你吃。”
    又向内喊:“思思!广耀!瞧瞧谁回来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