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嫽发现最近几天她变了很多,原先总是淡淡的,周身都笼着一层阴郁,现在就好像是那层郁气散开了,显出了她本来的模样,一身硬骨,眉宇间皆是傲气。
尤其是勾起唇角不屑的样子,仿佛这世间就没有自己降不住的东西,当真是年少将军,意气风发,璀璨到让人移不开眼。
“你怎么也变成急性子了。”她扯了扯李华殊的腮帮子。
李华殊握着拳头在空中挥了两下,咬牙冷哼道:“真想现在就收拾了狐信。”
杀意在她眼中尽显,她恨狐信,也更恨先月,但现在先月支持赢嫽,在正式收回三军军权、朝局稳定之前,她还不能动先月,这笔帐可以留着以后再慢慢算。
“快了,狐信已经有点等不及了。”
今日在前庭她召公卿来议事,新的律法已经编著完毕,弥补了旧法的很多不足,但公卿认为新的晋律过于严苛,更重要的是晋律对士族和平民一视同仁,还把先月提出的继承法和李华嫣说的商税也添了进去,只不过商税是部分加重,但公卿还是极力反对,尤其是以狐氏为首的党派。
狐信还暗示栾崇和赵谨一同反对,言语就夹带了胁迫的意思,俨然是将二人当成了自己的附庸,好像能随意驱使似的。
这让二人很不满,便没有立即表态,狐信当时的脸色难看得很,浑浊的老眼在二人脸上盯了许久。
赵谨险些撑不住,手心都冒冷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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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二人是不是生了别的心思。”狐信面色沉沉。
下首的栾崇和赵谨坐立难安,狐信突然派人来请他们,言有要事相商,他们怕狐信起疑,且也没有下定决心站哪一边,现在是既不想太过跟赢嫽为敌,也不想太得罪狐信,就硬着头皮来了。
被这么一问,心都咯噔了一下。
狐信的视线在栾崇身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赵谨反倒不在他猜忌范围,只因赵谨曾为先月一党,现在两头不靠保持中立也说得过去,但栾崇一开始就跟自己是一条船上的,现在要是倒戈,他绝不会放过栾崇。
“哪里的话,我二人绝无二心。”栾崇立马虚伪的表忠心,这个时候不能让狐信怀疑。
狐信的眼神愈发阴沉,脸上却是笑容堆满,“那是我多想了。”
他将两人留下喝酒,栾崇和赵谨推辞不过,只得答应。
宴席上美酒佳肴,舞姬婀娜,可两人都无心饮酒赏美,捏着酒樽,心里惴惴不安。
栾崇很了解狐信,这个老狐狸肯定已经怀疑了。
好不容易离开狐家,栾崇一钻进马车就催促家奴速速驾车。
掌心摊开,冒出的冷汗很久才消散。
以狐信的性格,就算错杀了也不会放过。
栾崇深吸一口气,闭眼沉思,想要不被报复就必须先下手为强,反正这些年被狐信压一头,这种窝囊气也受够了,现在也别怪他心狠背刺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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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忙着和狐信打擂台,赢嫽都没精力关注其他的事了,直到楚襄上门才知道对方一直在雍阳城还没有离开。
楚襄今日是很典型传统的楚国女子装扮,梳垂髻,插金簪,额边缀玉制的梳篦步摇。
绝艳的容貌压住了红似火的长袍,楚怀君跟她有几分相似,只是她自有一股子妩媚洒脱,楚怀君则如绽放的玫瑰,近妖似的艳丽,气势更是压过群花,谁都不能与之争艳。
“晋侯近日清瘦了不少啊。”这是楚襄落座后的第一句话。
真不愧是一个祖宗的,品行都差不多,姑姑和侄女一样喜欢看热闹,还都爱幸灾乐祸。
赢嫽坐在宽椅上,屁股底下的熊皮柔软到她很想躺下睡一觉,她总不能跟楚襄解释自己清瘦不是因为烦心事多,而是新婚燕尔,食髓知味,跟枕边人夜夜笙歌不知道节制,睡眠不足导致的。
“孤最近在减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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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农忙结束了,终于能轻松几天了,俺要在市区吃喝玩乐!小妆一画,小头发一搞,就谁也不知道俺是个种田的!狸花,大黄,好好看家啊,过几天带好吃的回去犒劳你们[墨镜]
第57章
她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又一想这样挺失礼的,楚襄不会唧唧歪歪吧。
楚襄今日是为了正事来的,“奉我王之命,来向晋侯取几样东西。”
召唤巨蛇让楚怀君在臣民中的威望更上一层楼,赢嫽需要为她继续提供巨蛇材料,这也是结盟的前提条件之一,并且她在往来的密信中已经跟赢嫽说过了把东西交给楚襄即可。
楚襄对诗词歌赋完全没兴趣,之所以会来凑书会的热闹,不过是听说雍阳城内出了不少好东西才特意来瞧瞧。
这段时间她确实有所获,还跟芈夫人一见如故,两人相谈甚欢,达成了好些合作,过两日她就要启程返回楚国,楚怀君让她今日上门问赢嫽要约定好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她并不清楚,也聪明的不好奇,知道太多对她没好处。
赢嫽早有准备,命人将上了锁的箱子抬进来,“东西都在这,可要当面清点?”
“不必了。”她还不想死。
赢嫽撇了下嘴,心想这个世界聪明人可真多。
被楚怀君趁机敲竹杠抬,她现在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东西照给,等陈炀将鲜虞的藏宝库搬空运回来,她就不用再受这份窝囊气了。
有了钱她可以跟任何诸侯交易粗盐,再加上狐氏的盐矿,以后晋国老百姓就不用再紧巴巴的买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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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君府的小湖都让野鸭给霸占了,到处都是鸭窝,还有出壳几天的小野鸭在湖面游过。
野鸭嘎嘎叫,吵人,奴仆本来要将它们赶走,赢嫽却说不用,还安排人精心养着。
这些天挑着窝捡野鸭蛋,厨子又显了身手,葱炒蛋、煎蛋、蛋饼、蛋花汤、咸鸭蛋……
纵长染趴在凉亭上看奴仆抓野鸭,手中的竹竿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水面。
等奴仆将鸭子都抓进笼子带走,湖面才安静。
昨日用饭的时候她听暴君和李华殊说以后要养鸭子,大力发展养殖业。
她不懂何为养殖业,但知道以后国君府还有更多好吃的,鸭蛋揉出来的面、摊出来的饼都很好吃。
她在楚国时吃最多的是稻,也好吃,就是菜没有国君府的丰盛,也没有糖,她是不可能跟楚怀君回去的,死都不回去。
看见庄姒从小道走过来,手里捏着糖馅儿的烧饼在吃。
“你又去厨房偷东西。”
庄姒伸舌头舔馅饼里的白糖馅儿,“我拿跌打药跟厨子换的,你要吗?”
她掰了一小块递过去。
纵长染很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又不想让她看出自己嘴馋,就说:“是你自己要给的啊,可不是我主动要,那我就勉为其难替你吃点吧。”
嗖一下就拿过来塞嘴里。
庄姒坐到她身边,“厨子说晚上还吃烤鸭。”
纵长染眼睛一亮,烤鸭好,她爱吃!
前天吃过一回,用薄薄的小饼把片下来的烤鸭肉和葱丝、胡瓜条卷着一起,特别香。
她和庄姒一人干掉了一只鸭子,暴君和李华殊两人都吃不完一只,最后剩的也都进了她和庄姒的肚子。
暴君还让人将没多少肉的鸭架骨用油炸香炸酥了,撒上咸香的料粉,再配上一壶上好的酒,那晚她和庄姒都吃撑了。
“闲着无事,我们去看厨子做烤鸭。”
她拽着庄姒要去厨房,偏在这时看到暴君的忠仆引着几个楚女打扮的侍女往破山居去。
侍女手上捧着长盒,不知里面放了什么。
纵长染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紧紧抓住庄姒的胳膊,牙齿打架道*:“别过去!”
楚怀君扮的侍女就在其中,还向她这边看过来,她瞬间就腿软,手心冒汗,吓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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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锦华丽精致,深受王公贵族的喜爱。
“多谢你们主子厚赠。”李华殊坐在轮椅上,双腿盖着薄毯。
旁边的婴儿床上是呼呼大睡的小奴,孩子长得快,现在已经很白胖了,逐渐长开的眉眼依稀能看出来李华殊的影子。
扮作侍女的楚怀君借着放楚锦的机会,眼角余光瞥向李华殊的腿,并未发现不对劲。
她将四名心腹留在雍阳,一是为了保护纵长染,二是为了打探情报。
统一货币、新律法、打压士族、收回封邑给平民分地,赢嫽连日来的动作已经让所有人知道她想干什么,连先氏都偏向她了。
三军在手,有恃无恐。
可楚怀君盯着的却是李华殊,她当初能打败拥有机关术的楚国大军,现在晋军有了更厉害的杀器,她要是重掌兵权,四大诸侯国的排名怕是要重新论了。
随着婴儿一声啼哭,李华殊转着轮椅靠近婴儿床,动作吃力又笨拙的将孩子抱到怀里。
在楚怀君的视角下,她的腿还是不能动,她是个废人,只能被困在这个偏僻的小院生孩子带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