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星见玄亦真对替身遮掩的严严实实,只得打消念想。
不多时,有宫娥奉上瓜果,尹星尝着鲜甜可口的荔枝,出声:“很甜,亦真不尝尝吗?”
玄亦真望着尹星浸染水色的唇,美目轻眨的应:“行。”
当即尹星便给玄亦真剥一颗又大又圆的荔枝,热切的喂给她尝尝。
“怎么样?”
“嗯,是很甜。”
玄亦真有些遗憾的看着不知情趣的尹星应声。
尹星被玄亦真这么沉静幽怨的漆目张望,有点不明所以。
待到尹星又去拿荔枝剥壳,便听玄亦真不紧不慢的应:“不过朕觉得你比荔枝更甜。”
闻声,尹星面热,偏头看向饮茶的玄亦真,她的玉面神色如常,却又那般郑重其事,让人更不好意思。
寂静处,尹星无声吃着荔枝,甜到心坎,耳旁听着玄亦真翻书的窸窣动静,余光偷瞄她清丽绝尘的面容,赏心悦目。
玄亦真淡然的迎上尹星灼灼目光,轻声道:“你看什么?”
“因为好看。”尹星也想漫不经意的夸玄亦真,奈何脑袋不够,只得直白应声。
“朕还以为你一心只顾着吃荔枝,旁的都看不上眼呢。”玄亦真神情平和的打趣道。
闻声,尹星听出玄亦真的取笑,满眼无辜的念叨:“我哪有这么贪吃。”
不得不说,尹星偶尔也会觉得温婉端庄的玄亦真,有点腹黑属性。
否则玄亦真怎么能用这么温柔话语打趣自己呢。
语落,女官春离入内,隔着屏风汇报:“陛下,南院不知从何处招来大量蜜蜂,不少贵族子弟被袭,萧逸伤的不轻,恐怕有性命之危。”
“那就命御医多加诊治,另着人除蜂撒药,查明缘由。”玄亦真淡声吩咐,神情平静,气定神闲。
“遵令。”女官见主上并没有更多关切,想来自然是不会去看望那萧氏。
待到脚步声远,尹星稀奇的念叨:“我在避暑行宫里还没见过蜜蜂,突然大量蜜蜂袭人,有点奇怪。”
而且通常蜜蜂不会群体的袭击人类,除非蜂巢受到攻击。
玄亦真抬手替尹星挽起耳旁碎发,不甚在意的出声:“避暑行宫靠近山岭,有些蜜蜂并不奇怪,许是你运气好,而他们运气不太好。”
那些贵族子弟一日不闹事才奇怪,所以玄亦真把他们安排的远些,也是不想打扰尹星。
这话一出,尹星竟然无法反驳。
暮色时分,残阳如血,染红山河湖泊,避暑行宫的南侧宫苑,人来人往的忙碌。
更有不少人在撒药抓蜜蜂,风中残存刺鼻气息,大公主本在湖旁散步,蹙眉道:“好端端抓什么蜜蜂,这么大阵仗,一群贵族子弟实在娇气!”
“您息怒,这回闯入行宫的是虎头蜂,好些人疼的哭爹喊娘,更有昏迷不醒。”侍者低声道。
“真是稀奇,行宫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什么毒蜂,你去查查具体情况?”大公主摇晃着扇出声,心知玄亦真的后宫向来不太平。
从上回马球比赛就可看出端倪,男子本就好斗,下手恐怕更是一个比一个狠戾。
当然大公主并不关心这些世家子弟,只是想着看看玄亦真的热闹罢了。
风吹满地蜜蜂尸首,天际渐而浮现深蓝幕,堂内香柱将要燃尽,暗处映出点点猩红火星。
二公主轻抚膝旁雪白猫儿,视线落在面前摆放的红艳花团,思量出声:“这些花以前每年花期都会被花官送入宫廷给先帝观赏,究竟有什么秘密呢。”
侍女于一旁掌灯,视线扫过那饱满耸立的花团,颜色红艳异常低声应:“兴许先帝就是喜欢观赏此花吧。”
“你太不懂先帝,那个人除了权势,并没有其它的喜好,无情无义,冷酷凉薄。”二公主想起先帝擅长蛊术,而这颗花树传闻需要无数犯人血肉浇灌,兴许是为培育某种很厉害的蛊虫。
想到这里,二公主眼眸里流露些许兴致,抬手扯下一片花瓣,对着侍女道:“把它吃下去。”
当即侍女迟疑的跪坐在地,抬手接过鲜红花瓣,动作颤颤巍巍,将其放入齿尖。
猫儿叫声响起,堂外夜色更深彻底笼罩避暑行宫,吞没殆尽。
小宫苑里的热气蒸腾,柳慈认真的拼凑检验尸骨,神情流露疑惑。
江云打量一排排腐烂的花团,像是糜烂的血肉,却又没有任何味道。
这么多年,江云还是第一次看见柳慈培育失败。
“很奇怪,从尸骨看来似乎都没有遭受任何致命打击伤害,无法查证死因。”柳慈回神出声。
“可是每年都会有犯人被制成花肥,按理应该会行刑才对吧。”江云走近,视线扫过尸骨。
柳慈摇头应:“从带回来的尸骨来看,这些人没有受到钝器外伤,但不分时间,全身血肉内脏都腐烂的特别干净,很奇怪。”
按理来说,花树园不同尸骨有不同时期的腐烂程度才对。
江云思索的出声:“我看兴许不是这些人死的奇怪,而是花树园很古怪。”
盛夏里最多的就是蚊虫蝉鸣,可是花树园里一片死寂,很显然其间有什么东西威胁它们。
“也许你说得对,就像这些花团,我无论怎么培育都难以存活,很显然是那片园子有特别之处。”
“这花颇受先帝重视,那几个公主近来都在花树园里探查,我看还是暂时别掺合的好。”
江云虽然不知具体的原因,却明白这些皇亲国戚肯定没安好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柳慈一听,没有犹豫的颔首,因为也有些抵触皇室中人。
若非要报答尹星的恩情和治女帝的病,柳慈更想带着江云远离纷争,以免让她变成她母亲当年那般的惨状。
烛火摇曳,屋院里景象模糊,只微弱照出颓靡红艳的花团,似鲜血淋漓般的人头。
花团滚落,地面鲜红汁液飞溅,二公主看着被众侍女蛮力按在地面神志不清抽搐的侍女,神情玩味。
这种花树竟然是一种使人发狂的毒花。
看来当年万俟皇后的重病,与其说是杜太后的手笔,更像是先帝一手策划。
二公主抬手浸入水盆,细细清洗,忽地想到玄亦真幼年时曾经的异常,她兴许就是中毒,才会有些疯癫。
无数水珠自葱白指尖滑落,清灵作响,模糊盆中倒映着二公主面容。
夜幕间,明月高悬,星宿灿烂,南院的萧逸痛苦的整夜惨叫,而公羊洛却指腹抚琴,悠然自得。
萧氏的身份,敢对四大世家不敬,公羊洛已经忍他很久。
不过公羊洛想到二公主的话,眉目凝重,那个西州尹氏是女子,简直就是女帝对世家子弟的羞辱!
“铮”地一声,琴弦断裂,公羊洛回过心神,决心不能让那尹氏独善其身。
可女帝一心袒护那尹氏,无论是国都宫廷,还是避暑行宫,她都不离身侧,周遭又有宫娥以及暗卫,实在不好对付。
原本,今日公羊洛特意着人去请那尹氏来赴宴,为的就是让她遇袭藏不住身份。
可谁想尹氏甚至都不曾回信,更别提露面,实在傲慢狡猾的很。
长夜漫漫,偌大的避暑行宫里人心各异,危险的心思藏匿黑暗之中,蓄势待发。
早间,天色灰蒙蒙,纱帐里有些暗,尹星迷糊醒来发现玄亦真不在枕旁,有点意外。
因着尹星不太放心,便踩着木屐出内室寻人,远远隔着屏风,便看到露天亭外榻上两道身影。
玄亦真坐在栏杆处,手中捧着折书,美目低垂,身后是宽广的湖泊天际,衬托的娴静文雅。
而另一女子站在不远处,长身静立,似一方冷玉青竹。
随即尹星看清站立的女子有着一张神似玄亦真的脸,当即呆住。
可那女子却只是轻轻扫过尹星一眼,神情漠然,眉目冷寂,带着一种傲然。
当即尹星明白她是玄亦真的替身。
玄亦真合上折书,抬眸看着怔愣的尹星,挥退替身,淡声道:“今日倒是起的早,只是这么不修边幅就出来见人,有些不妥当。”
尹星上前细细端详玄亦真的面容,目光盯着她的眼睛,确认一番,才坐在身旁应:“我以为亦真不见了,所以才着急出来找人。”
其实尹星是想起玄亦真病发夜游的事,又知道避暑行宫的住处临水,如果无意识的落水,那可就糟糕了。
话语间,替身缓慢踏步行进,眉目疏淡,眸底暗色翻涌。
“你刚才看见那个替身觉得如何?”玄亦真揽着只穿单薄内裳的尹星,姿态亲密,悠悠出声。
“很像亦真,我都险些没认出来。”尹星枕着玄亦真的肩,打量近在咫尺的玉白面容。
语落,玄亦真眉目舒展的流露浅浅笑意,抬手捏了捏尹星身侧的软肉,故弄玄虚的出声:“那你怎么确定现在的朕是真身呢?”
尹星眨巴眼眸望着玄亦真清幽漆目,红着脸应道:“因为替身看我的眼神很冷,但是亦真看我的眼神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