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内应,江云第一时间怀疑的就是那个人,大理寺卿江正明。
韩飞得以喘口气,快步提刀,欲解决后患,因而顾不及满面鲜血,黑夜之间,仿若地狱恶鬼,踏步流星。
江云疼的几乎没有力气起身动作,却还是掌心握紧剑柄,烧焦的紫兰剑穗微晃,刀光剑影,身形翻转。
韩飞长刀落空,地面砖石碎裂,尘土飞扬,急忙翻转刀身,挥动中,疾风拂过,杀气腾腾。
可长刀动作却戛然而止,江云剑锋先一步刺入韩飞脖颈,动作毫不迟疑。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韩飞头颅落地时,才明白这句话的重要。
江云提着剑。几乎站不稳,满面泪痕,步履艰难,行进巷道。
眼前晕眩之际,江云看见一道模糊身影,像母亲,又像柳慈,可无论是谁,她们都不可能出现眼前了吧。
骤然间,江云猝然失了力道,整个人倾斜倒地,失去一切意识。
子时过后,高台之上的皇帝饶有兴致的等着驻营大军的汇报,众臣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二公主神情平静的陷入麻木,视线落在满国都的烟雾,明明才中秋,却已经像是步入寒冬。
不过二公主很好奇玄亦真要怎么应对这么一场危机,皇帝的杀心昭然若揭,谁也不可能有活路。
哪怕玄亦真公然谋反,如今局势,她也只能退守万俟世家领地。
终于宫门各处行入长队,火把光亮越发清晰,太安郡主等入内。
皇帝面上浮现满意神色,却又在看清长队兵士盔甲时,骤然神情紧绷。
“臣等奉章华公主之命,护驾来迟,请圣上恕罪。”太安郡主神情坦荡的出声。
“父皇,您没事实在太好。”三公主恭敬行礼,垂眸间,想起玄亦真的话。
皇子丧命,按理兄终弟及,皇女继任也是如此,所以玄亦真一开始就是要称帝。
父皇,表现的再宽厚爱戴,哪怕皇子丧命,终究不会让公主继承皇位。
可若是玄亦真继承皇位,那么往后还有图谋的机会。
二公主看着领兵入内的三公主和太安郡主,忽地有些想笑。
原来一个个都是奔着皇位,结果都是为她人做做嫁衣。
玄亦真拿捏挟制她们做马前卒,甚至还保全一个好名声,实在是高明的很。
寂静处,皇帝满面怒意,不知哪里出差错,正欲出声呵斥,忽地有浓黑如墨的血液,从眼耳口鼻流淌,眼露惊骇!
“陛下!”曹丰看着皇帝七孔流血,慌张的出声。
皇帝抬手看着金色手背像是融化般的流淌薄薄血肉,想要言语,却已无力回天。
金蝉术,杜氏一族为长生而研究数百年,按理不该有破绽的,怎么会!
群臣惊骇之际,远处天边缓缓升出红日霞光,二公主看清未散的烟雾,隐隐泛着青蓝色,才知道缘由。
玄亦真肯定知道皇帝中疯犬病不死的原因,而这些烟雾里有着致命的存在,好一招杀人无形。
薄日当空,成堆的尸体被火化,国都百姓们因着昨夜的惊恐,久久未曾回神。
皇帝驾崩的诏令却已经下达各处。
别院里,尹星酒醉的醒来,并没有看见玄亦真,脑袋钻出纱帐,静悄悄,有点不太习惯。
待尹星更衣梳洗出内室,视线望向窗旁矮榻,平日里玄亦真常待的地方,此刻却空落落。
尹星眼露茫然,有点好奇这会玄亦真在忙什么事。
从屋院出来,一路上也没有遇见侍女,尹星得往正堂方向行进,才渐渐看到忙碌人影。
女官春离整夜几乎不曾合眼,转过身,视线望着一脸茫然的尹星。
“尹驸马,您怎么出来?”
“我今早没看见章华公主,也没有见到侍女们,所以想问问情况。”
尹星看着前堂侍女们匆匆行进的身影,仿佛在准备什么急切大事。
女官春离恭敬应声:“昨夜韩飞谋反,陛下驾崩,所以太安郡主等人请主*上入宫主持大局。”
“那现在章华公主入宫岂不是会很危险?”尹星眼露担心的念叨,懊恼自己昨夜睡的太死。
韩飞那般可怕本领,玄亦真又不会武功,凶巴巴的太安郡主怎么专挑有坏事的时候找上门呢。
女官春离看着全然不知情的尹星,解释道:“尹驸马多虑,韩飞已被诛杀,主上入宫是为操持新帝登基之事,万俟世家亲卫悉数出动。”
“那我现在可以入宫去找章华公主吗?”尹星不放心的问询,因为记得皇帝只剩下三皇子,所以没多想新帝的事。
“恐怕不妥,皇宫里还有许多事,而且主上也没有命令。”女官春离为难的应声。
虽说章华公主向来宠幸尹星,不过现在事务繁忙,女官自然也不敢贸然动作。
见此,尹星没再为难女官,转而独自回到屋院,心间不太懂局势变化之快。
皇帝驾崩,尹星不意外,毕竟很早就怀疑染上疯犬病或是被韩飞杀人灭口。
但是韩飞那么一个凶猛武将,几乎掌握国都内的所有兵卫,他是怎么一夜之间突然被反杀?
尹星吃着早膳,思索不得,又担心玄亦真的安危,很是发愁。
窗外薄日当空,国都许多房屋受损,坊市间兵卫还在处理尸体,人们多是闭门不出。
小药铺大门禁闭,后院的灶台前,药罐止不住沸腾热雾,柳慈倒着药汤,端到前堂。
躺椅里的江云身上伤痕太重,骨骼断裂,脏腑受损,几乎没有清醒的意识。
何韵看着柳慈握着木勺给江云喂药,见药汤顺着唇缝流淌,出声:“师姐,我觉得她已经药石无医了。”
常人骨头断裂脏腑受损已经是重伤,偏偏江云中了箭毒,她的伤处在不停的恶化。
“怎么可能,她明明还有一口气。”语罢,柳慈拿帕巾擦拭江云唇旁药汁,转而打开一旁的药箱露出其间各样刀具,“小韵你来帮我按住她。”
“师姐,你要做什么?”何韵不解的上前问询。
柳慈将刀具置于火上烧制,很是平静的出声:“她箭伤处的肉要赶紧剜去,否则会越发严重。”
何韵想劝,却又见柳慈满面凝重,只得听从安排,心想箭毒远不止附着皮肉,这样做效果不大,她不可能不清楚后果。
所以柳慈是固执的非要救江云不可,哪怕江云成为废人也在所不惜。
火焰游动,刀具锋利泛着光芒,时日辗转变化,过的尤为缓慢难熬。
第三日清晨,何韵从困倦之中睁开眼,忽地看见柳慈在哭泣,还以为江云熬不住病故,心情复杂。
诚然,何韵其实有点松了口气。
可随即何韵听到江云呲牙咧嘴的出声:“疼、疼!”
这时何韵才发现向来温柔宽和的柳慈,正揪住江云耳垂,力道不轻,看着就有点疼。
从小到大何韵就没见过师姐对人打骂生气,但是师姐对江云就很不一样。
上回的巴掌声,何韵现在都很印象深刻,师姐就从来不会这样对自己。
霎时,药铺里变的吵闹,丝丝缕缕的晨光撒入窗棂,带来生机。
可此刻在别院里的尹星却是魂不守舍模样,数次问询女官关于玄亦真的消息,然而除了忙碌,基本没有更多情况。
于是正当尹星考虑偷偷出别院,女官终于带来一个好消息。
“我要入宫?”
“是,一切收拾妥当。”
尹星没有迟疑的坐进女官安排的车马,心间更是忐忑,抬手撩开看着外面的景象。
国都街道处,除却有许多翻修的工匠,并没有特别之处。
不过进宫时,尹星发现自己是从最中间的宫门进入,宫卫们纷纷行跪拜大礼,有点稀奇。
眼前的巍峨宫殿一望无际,马车从宫道行驶许久,才停下。
尹星没吃早饭有点晕,不太利索的下马车,眼前是一处大殿。
女官引路,进入宫殿之内,熟悉的药熏味道,稍稍缓和尹星的不安。
“请您先稍行休息,主上晚些时辰会来。”女官恭敬退离。
尹星独自坐在宽敞的主座,视线从金案玉座看到龙凤盘踞的雕廊画栋,颇有一种进大观园的即视感。
虽然尹星进过皇宫好些回,但是每一次都仍旧觉得惊诧,更别提现在坐在这方至高的主座。
玄亦真的别院和公主府内里陈设并不普通,但是相比起来,仍旧没有皇宫阔气,富的直接显目,金碧辉煌,亮闪闪的晃眼。
半晌,尹星一个人无聊的吃着瓜果糕点,躺在铺设柔软席垫的玉座,只觉这不是座椅,更像沙发,宽敞的足够自己和玄亦真两个人躺一块都绰绰有余。
正当尹星想些有的没的,脑袋有些困顿,忽然听到脚步声。
这处大殿实在过于空旷,尹星觉得自己打个喷嚏都能有回音。
尹星撑起身,便看到一身明黄金缕玉衣的玄亦真,身姿绰约,雪肤玉骨,容貌昳丽,弯眉笑盈盈的唤:“亦真,你怎么才来,我都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