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奇什么人能够在自己眼皮底下破坏蛊虫。
这手段,实在了得!
皇帝沉寂的望着地面的鲜血,视线落在手提头颅的杜若,抬手示意原本警惕的宫卫不必大惊小怪。
这个杜氏女一直都是剑不离身,皇帝给她的特许。
大殿窗户处投落斑驳光亮,照在腾升的烟雾,紫气袅袅,却无法稀释不断扩散的血腥味道。
熏炉间淡雾,徐徐游动,渐而模糊金碧辉煌的大殿,却清晰照出没有头颅仍旧屹立不倒的傀儡府兵身影。
此刻别院里的屋院案前,金秤药碾俱全,各样小碟药材齐全,玄亦真素手轻挑药花药草,姿态沉静而文雅。
女官春离于一旁命人收起展示的琉璃瓶中蛊虫,出声:“主上,皇帝大怒,这回折损颜面,总归知道世家的能耐。”
原本女官春离还觉得章华公主身上有一半皇室血脉,不会对皇帝太狠。
可现在看来当初答应万俟世家参与讨伐战事,才是真正让皇帝陷入危险的开始。
如果皇帝纠集三大世家贵族都无法彻底吞并夏侯世家,那皇室的存在,将变的岌岌可危。
“皇帝,不会只有这么点手段,若是太大意出现差错,恐怕你会不知怎么死的。”玄亦真神情平静的应声,视线落在金秤,抬手将药草放入碾具,细细碾碎成粉末。
“是!”女官春离不敢掉以轻心,心知章华公主说话从来都不只是虚言。
当年万俟世家险些陷入毁灭的边缘,皇帝的谋略手段,自然是毋庸置疑。
语落,院廊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女官春离领着侍女和物件,识趣退离屋内。
这时候,那位尹驸马是该回来了。
从屋外捧着书本入内的尹星,视线望着坐在桌前的玄亦真,她身着素雅紫月白云纹秋衣,耳旁也有月形玉石耳坠,清丽秀美,冷艳禁欲,鼻尖嗅闻到浓郁的药草甘香,上前唤:“亦真,今天有太阳,你出去*过吗?”
秋日里玄亦真不怎么出门,连窗户都开的很少,因而药草味道总是久久不散。
“未曾,虽是出太阳,但现在已然有些冷。”玄亦真抬眸望着走近的尹星,转而看向她捧的书卷,“怎么,你这是又对什么好奇?”
“没什么,就是一些医书,兴许能找到缓解亦真不适的法子。”尹星不太想让玄亦真多心,多数挑的是头疾体寒的书,少部分是关于神志不清的癔症类书册。
玄亦真心生意外,抬手随意的拿起一旁医书翻阅,出声:“你倒是有心,不过本宫患疾多年,恐怕没那么好治疗。”
如果可以治愈,玄亦真哪里需要长年累月的用药物来遏制呢。
不过这些玄亦真并不想告诉尹星,更不想打击她的积极。
尹星一听,还以为玄亦真放弃治疗,抬手揽住她,满心不安,郑重的唤:“天无绝人之路,亦真你会好起来的,要有信心!”
“嗯,本宫有你就会很好。”玄亦真由着尹星拥抱,感受着她的蓬勃朝气,低垂修长玉颈贴着她温暖的脸,喃喃应声。
又或者说,尹星的存在,像是系住玄亦真的绳,只要有她,一切幻象都不足以击垮自己。
语落,内里一时寂静无声,尹星偏头望着玄亦真,见她并没有颓靡神色,这才发现药熏的不同。
基本内室屋院里的熏香都是玄亦真亲手制作,尹星也知道她很会制香。
不过今天的药熏闻着跟平日里用的不太一样,带着一点苦涩的味道,尹星鼻尖耸动,疑惑的唤:“亦真换熏香了吗?”
玄亦真抬手轻点尹星挺巧鼻头,淡笑道:“小狗鼻子这么灵。”
“……”尹星面热的眨巴眼眸,心想玄亦真很爱给自己起各样的昵称呢。
“不过这并不是给本宫用的熏香,你喜欢吗?”玄亦真轻嗅尹星周身淡淡甜香的味道,鼻间仿佛也染上水润荔枝般的甜,齿尖微痒。
“这种熏香味道有点苦涩,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用的熏香。”尹星并没有注意到玄亦真的小动作,如实应声。
语落,尹星察觉耳垂传来酥酥麻麻的温热,整个人身形僵直!
玄亦真的清润话语声,变的有些模糊,出声:“本宫也更喜欢你身上用的甜香,让人很想一口口的吞下,就像品尝果肉饱满的荔枝。”
尹星察觉到牙齿落在耳垂的尖锐,当即害怕的出声:“别,有点疼。”
语落,玄亦真没再过分,稍稍退离,眼眸望着面颊红扑扑的尹星,克制的压下心神,故作无事道:“只是逗你玩呢。”
闻声,尹星稍微的松了口气,视线望着玄亦真温婉含笑的美目,却并不觉得她是在捉弄自己。
半晌,侍女们入内奉膳,尹星稍微同玄亦真拉开些距离,抬手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幸好没有破皮呢。
两人如往常一般用膳,窗外不知觉下起小雨,淅淅沥沥,增添些许昏暗凉意。
尹星想起江云的话,视线落在慢条斯理用膳的玄亦真,她的一举一动基本如常,情绪也很稳定。
又或者说,玄亦真大部分时候都没有太多的情绪,除了跟自己待在一块,她的面目神态会多出细微的变化,让她不至于像雾中花般缥缈。
也许有长年药物的镇定作用吧。
玄亦真执玉箸的动作一顿,漆目流转些许涟漪,而后沉静的迎上尹星灼灼目光,出声:“你可曾听说过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嗯,怎么?”尹星坦诚的应声,有点不懂她的话意。
“没什么,就是突然说说而已。”玄亦真见尹星不明白她的眼神有多勾人,只得由她看个够。
小狗,非要这样盯着主人,玄亦真也没有办法拒绝她。
语落,一时只有碗筷碰撞的细碎声和窗外切切雨声,如此寻常却又令人心安。
尹星吃饭一向比玄亦真快很多,不多时,抬手端起茶水喝,视线看得更是直白。
如果玄亦真有精神疾病的话,那她的感官头脑都会出问题才对,可是尹星没有觉察出更多的异常。
除却玄亦真在床榻之上的情事,有着很特别的喜好。
尹星想的有点面热,不好意思的移开目光,转而看向小窗外的雨景,此刻天色黯淡,有些黑沉。
下雨的夜晚,往往总是看不见月亮和星星,只有无尽的黑。
说来,玄亦真的眼睛也会给人类似的感觉,像幽潭,像山岭,也像深渊,带着无限的神秘空洞。
“你喜欢看雨?”
“还好,不过我更喜欢出太阳。”
尹星收回视线看向玄亦真,太阳能驱散寒冷,给她带来温暖,所以自己也渐渐的喜欢太阳。
玄亦真见尹星这么说,很是正经道:“那你怎么突然不看本宫?”
闻声,尹星面颊刚褪下的热,渐而翻涌,目光迎上满眼探究的玄亦真,像是渴望的稚童,心软道:“那我现在继续看亦真,好不好?”
“晚了。”
“为什么?”
玄亦真任由尹星疑惑目光注视,抬手用绣帕拭唇,浅饮茶水,不紧不慢的应:“因为本宫要去沐浴,你还是继续看雨吧。”
尹星无话可说的望着有点调皮的玄亦真,刚才差点以为她是不开心呢。
不过玄亦真能够跟自己玩笑言语,想来病情应该还算可控,至少算是一件幸事吧。
“你可要一同去沐浴?”
“我不急。”
尹星想着那堆医书正愁没机会避开玄亦真。
玄亦真美目轻眨有些不满尹星的迟钝,淡声道:“行。”
语落,眼见玄亦真踏步入内室,尹星抬手去翻医书,恨不得一目十行!
深夜里尹星困得不行爬上榻,整个人的眼皮都抬不动,医书跟天书有的一拼呢。
玄亦真捧着书垂眸望着尹星,不紧不慢的唤:“你这就睡了么?”
尹星艰难的睁开眼看向玄亦真出声:“嗯,亦真还有别的事?”
“算算时日,过几日要来癸水,你在大理寺多注意些。”
“嗯,知道。”
说罢,尹星贴近玄亦真温凉身段,眼睛一闭,彻底没有话语声。
玄亦真薄唇轻抿的合上书卷躺在一旁,到底还是抬动手臂环住尹星,掌心贴着她的衣领探入,却发现没有半点清醒迹象,很是不解。
难道尹星癸水前容易犯困?
见此,玄亦真只得打消念想移出手,转而挽起垂落的墨发,探近亲了亲尹星的唇,想咬却还是收住力道,轻轻浅尝。
她这么怕疼,恐怕得很容易被惊醒吧。
一夜秋雨不停,更增添几分冷意,树叶间的枝叶被打的飘落满地,散发糜烂的味道。
晚秋里的国都行人大多出门带伞,因为容易时不时飘落小雨,像春日的绵绵细雨,却不会带来勃勃生机,反而将预示严冬的到来。
战事久久不曾有进展,国都百姓从最初的看好,渐渐担心局势不稳,私下议论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