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查,那皇帝也必定不会咽下这口恶气,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皇家里的至亲血脉最是无情,估计能坐上龙椅的皇帝只会更无情。
尹星点头,突然更想带着玄亦真离开国都。
不知觉,窗外薄日徐徐西垂,秋夜里渐而清爽,尹星本可以继续待在水榭,但是顾念玄亦真,便早早回到屋院。
烛火朦胧,尹星用膳沐浴过后,同玄亦真下棋,寂静处,只有些微的落子声。
玄亦真望着尹星失神模样,不紧不慢的出声:“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尹星视线从布满黑白棋子的棋盘,转而看向文雅端坐的玄亦真,欲言又止道:“亦真,最近有听说国都内的流言吗?”
“嗯,诅咒一事略有耳闻。”
“那亦真也知道那位皇太子的死?”
玄亦真拿起黑棋放置棋盘,美目轻眨的看向尹星黑白分明的眼眸,指腹握着黑棋细细摩挲,柔和出声:“当年据说是遭受雷击而亡,国都人人皆知,想来跟如今二皇子的情况颇为相似。”
尹星见玄亦真并没有多更深的了解,心间暗自庆幸,她不知晓险恶兴许也是好事。
毕竟当今皇帝是她的父亲,若是怀疑自己父亲牵扯进夺位弑兄,恐怕会难以接受吧。
“现在该你落子。”
“哦,好的。”
尹星收敛心神,目光落在棋局,并未曾察觉危险,将白棋放入棋盘。
可随即玄亦真再次放下黑棋,完成绞杀之势,那葱白指腹握着一颗颗圆润白棋,动作毫不犹豫,话语却说的格外温柔,柔声细语道:“你下棋不专心,现在才会有这么多棋子都被吃掉。”
见此,尹星傻眼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视线落在玄亦真温婉柔美的面颊,才相信残酷的现实,抬手把装着铜钱的漆匣递近道:“我已经没有铜钱,先记帐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的缘故,尹星发现玄亦真近日吃棋吃的格外狠!
玄亦真颔首,很是不客气的收下尹星的银钱,仿若不经意般出声:“对了,据说那个江云重新回到大理寺。”
“嗯,她替大皇子抓到潜入国都刺客,所以阻止一场灾难呢。”尹星很佩服江云的能力,她如果有心升职,应该不会只是一个捕快。
“原来如此,难怪祭天大典当日大皇子兵卫会带有□□那等武器。”玄亦真神态平和的松展指腹,白棋被一颗颗的放下棋盒,清润话语声音被遮掩的微弱,模糊朦胧。
尹星又一次想起那匹怪异的黑马死状,神情一顿,出声:“是啊,那匹疯马死的有些可怜,不过三位皇子中大皇子表现的格外沉着冷静。”
“你对三位皇子有什么印象?”
“他们都不怎么说话,客客气气,我感觉不像亲兄弟的关系。”
玄亦真视线落在尹星面颊神态游离,缓声道:“皇家血脉向来如此,再者皇子们之间可以说是比公主们更天然的竞争者关系。”
尹星见玄亦真对此习以为常,想起她受到二公主的诬陷,有些心疼,念叨:“这么说来那些诅咒流言更可信,或许二皇子的死有可能是被设计陷害。”
“你的耳朵会不会太软了。”
“什么?”
玄亦真抬手捏住尹星绵软的耳廓,饶有兴致道:“否则怎么听风就是雨呢。”
尹星眨巴眼眸看着眼前的玄亦真,任由她捏着耳垂,弯眉笑盈盈的应:“但我从来不信国都里亦真的谣言。”
当然得排除最开始不知道玄亦真是章华公主。
“是么,本宫怎么记得你曾怀疑本宫杀人埋尸呢?”
“……”
尹星沉默看着玄亦真,突然发现对玄亦真说话得严谨,她一向记性很好的。
玄亦真悠悠收回捏她耳垂的手,视线掠过微微泛红的耳廓,停留在珍珠般的耳垂,喉间微紧,想要咬她。
无声处,尹星默默抬手给玄亦真奉茶,转移话题出声:“亦真,我觉得国都最近有点危险。”
“数百年来国都一直都是如此光景,你若实在觉得害怕,可以辞官陪本宫待在别院,逛园赏景,两耳不闻窗外事。”玄亦真没有抬手去接尹星的茶,而是掌心搭在她手背握住,低垂一截细直玉颈,浅饮茶水。
尹星微怔,面热的看着端庄文雅的玄亦真,视线落在她唇间茶水,散发水润光泽,莫名觉得渴,喉间吞咽,迟钝的出声:“我不怕。”
语落,玄亦真抬眸看着尹星,修长手指搭在手背,故作随意的撩拨,缓声应:“你明日还要去大理寺,早些休息吧。”
“嗯。”尹星恍惚的应声。
待到两人躺在床榻入睡,尹星都有点没缓过神,心想玄亦真近来好像挺清心寡欲的呢。
一夜无梦的睡到天明,尹星同玄亦真用膳,如往常一般的拥抱,才发觉她早早更换细绒衣裳,周身清幽冷香更重。
玄亦真抬手轻抚平尹星衣袍褶皱,视线落在尹星白净面颊,指腹摸了摸,缓声道:“走吧。”
“嗯。”尹星却不太想这般松手,却又不好去问玄亦真冷淡的缘由,只得凑近去偷亲她的薄唇,才退开身,踏步出屋。
脚步声远,玄亦真恍惚的抬手落在唇间,这可是尹星难得主动,清明美目映出浅笑,暗想欲擒故纵也是有些用处呢。
从两人成婚以来,尹星基本不曾主动提及做亲昵事,原本玄亦真不在意这些。
可玄亦真又觉尹星太过木讷,还不如当初偷亲求婚时主动,便想要看看她究竟几时才会想要。
正当玄亦真分神时,女官春离从外入内道:“主上,夏侯青来国都,想请见。”
“那就去备马车,今日出趟门也无妨。”玄亦真语调轻柔的应声,却展露几分好心情。
女官春离诧异的应声:“是。”
早间,薄日当空,国都街市之间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坊市之间,热闹非凡。
尹星骑马穿过街道,脸颊迎风,稍稍恢复些许清醒,唇角上扬,一幅憨笑模样,心想刚才玄亦真那样子有点像被调戏的样子呢。
突然有些明白玄亦真平日里为何喜欢主动,大抵就是反应有趣吧。
正当尹星沉浸窃喜之中时,忽地秋风中飞来黄白交加的符纸纸钱,有点懵。
而此刻许多人们也察觉到漫天飞舞的符纸纸钱,议论纷纷。
“那匹黑马每夜里都会如幽魂一般出现主街。”
“而且清晨还会残留马蹄血印,实在诡异!”
尹星下意识握紧缰绳,没敢多听,抬手挥去衣袍的符纸,匆匆骑马离开街道。
而大理寺堂内官员们早就对此事有所耳闻,阁楼内里江正明翻看案卷,随侍官员阮腾于一旁低声道:“大人,这事算不上命案,只是国都衙门差役远不如大理寺捕快,夜里蹲守也没有发现,今早的纸钱更是闹的沸沸扬扬,您可要派人去协助处理?”
“装神弄鬼的把戏,最后总要露出真章,现在急什么?”江正明不太想主动牵连进国都流言。
“那下官这就回拒国都衙门的请求。”阮腾不敢迟疑的应声。
从阁楼踏出的阮腾轻呼出长气,自从上回审讯室不合,江正明就没给人好脸色,真是得小心。
尹星从外堂进入内里,便正巧看到国都衙门的官员面色不佳。
“这老狐狸实在是不会多做一点无用之事,竟然只是派几个捕快都不肯。”
“现在国都流言闹的那么凶,衙门若是管不了,迟早陛下也会下令大理寺处置,到时不就显得他能耐。”
这阴阳怪气的话语过于绘声绘色,让尹星竟然觉得国都衙门官员远比市井之徒还要接地气。
此刻随侍官员阮腾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直至看见尹星,方才出声:“小尹大人,今日也来的很早。”
尹星点头应:“阮寺丞是在处理什么公务?”
“没什么,国都近来闹鬼,说起来都只是一些危言耸听的把戏,大理寺从来不处理这种小事。”
“原来如此,我今早就碰上撒纸钱。”
语落,阮腾不复的老练姿态,退避的避讳道:“小尹大人,怎么不知绕道,实在不吉利啊。”
尹星沉默,心想刚才是谁说只是危言耸听的把戏来着?!
另外,原来大理寺官员早就绕道而行,看来已经传的人尽皆知啊。
尹星没多聊的往总库行进,心想不管真鬼假鬼,反正自己不信有恶鬼。
午时,薄日照出几分热烈,尹星看着同僚们在案桌摆放的桃枝,心想这也太夸张了吧。
江云身形轻巧的从窗户翻身入内,险些不小心弄倒桃枝,目光打量揶揄道:“你这是驱邪,还是被驱邪?”
尹星眼露无奈的应:“我只是不小心被撒纸钱而已。”
那时大街上多的是人沾染符纸纸钱,尹星也就没在意。
谁知道大理寺官员一个比一个迷信。
江云提剑坐在一旁,掌心倒着茶水,难得悠哉悠哉的品尝,提醒道:“当年那位皇太子的威望极高,很会识人用人,因此当今朝中很多大臣都曾是心腹,连大理寺卿也曾经是一手提拔,所以桃枝驱的不是邪,而是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