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房外,沉木椅上,正坐着一名年轻男子,眉目如画,墨色箭衣,正在跟自己对弈,似乎全然已经习惯了这些行刑声音。
单看他的皮相,谁会相信他就是那位燕家狡诈狠辣、杀人如麻的三公子。
一名黑衣男子见这两人始终不开口,立马一个手势,两名黑衣男子拉动绳锁,把两名嫌犯倒吊起来,倒吊着沉进水池中,片刻后,又拉起,口鼻喷出血水,面目狰狞。
黑衣男子厉声质问:“说!往茂州送的信,什么内容?是谁指使你们的?”
嫌犯大口吐水,还未回答,又被沉入水中。
燕驰继续沉浸在他的棋盘中。
当一个嫌犯被拉出后,终于忍不住大喊:“我说!我说!”
旁边另一个嫌犯立即唾骂,“闭嘴!主子真是瞎了眼,怎么用你这么个软脚蟹!想想你的家人,你的家人在”
黑衣男子二话不说,直接走向前,一片雪亮刀光闪过,唾骂声戛然而止。
“你现在可以好好说了。”
腰间长刀入鞘,地上鲜血洒出一片,浸染的透出血腥。
倒掉之人脖颈垂下,血自喉间滋出,再无任何声息。
牢房内一阵安静。
嫌犯缓了片刻,喘了口气,犹豫着说道:“青塘去年冬发生雪灾后,今春又暴雨连绵,牛羊病死,发生了瘟疫,青塘那边已经传染了一小部分人。把得了瘟疫之人的衣裳,塞进大公子的营寨。”
黑衣人立刻追问,“谁指使的?”
嫌犯低头,哆嗦着,“雍王!”
燕驰笑了笑,站起来往外走,“果然是他,都听清楚了?”
刚才问话的黑衣人回答,“是!”又接着问了句,“主子,这个人,怎么处理?”
燕驰:“他还有用,先留着。”
“是!”
第25章 年度花王
每年清明、谷雨双节前后的汴京城郊区,花草繁盛,风物宜人,是一年之中最佳的游玩时节。
汴京城中最出名的赏花盛事,当属牡丹花会。
无论是出自皇家御苑的珍稀品种,还是王公大臣、富户人家的私人种植,甚至大和尚、小尼姑培育的新品,参加者都会捧出自己最为得意的牡丹,在斗花大会上炫耀展示,评选出名扬天下的年度花王。
是的,这场盛会,连出家人都会来参加评选,轰轰烈烈,争奇斗艳。
金明池西侧的率先寺,有个守心和尚非常善于培植牡丹,养了几百个不同品种的牡丹,足有一千多株,每年春季花开,争奇斗艳,蔚为壮观,吸引着大量香客前去赏花。
今年牡丹大会就在率先寺举办,云初和百薇起了个大早,云初一身浅绿素白,百薇一身藕荷色罗襦加月牙白外衫,两人特意穿了新做的衣裳,像开得生机勃勃的茉莉与海棠。
青木驾着马车一路奔驰,引人侧目。
等她两赶到时,寺内外到处都是前来观花的百姓,人声鼎沸,水泄不通,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率先寺。
甚至官员们已经直接在寺内摆起了宴席,与民同乐,花香扑鼻,丝竹入耳,实在是一桩赏心乐事。
青木抱着一盆盖了黑纱的汴锦牡丹,在前面走着,陡然发现燕驰和陈行正在跟着一个富贵公子身后,“阿姐,前面好像是燕大哥和陈公子,想不到他两也来了。”
云初和百薇顺着青木的目光看过去,的确是他俩,百薇正准备跟他俩打招呼。
云初立马止住她,带好二人帷帽。他俩前头正在观赏牡丹的人,头戴垂脚幞头,身着梅花方胜纹宫锦窄袖袍,腰上系着玉跨带,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官家。
化成灰,云初都认得,她还记得官家看她跳小狗扭屁股舞时,那副憋不住想笑的表情。
云初想哭,一看到官家,她就想起自己一件件黑历史,羞耻感满满。
立即小声跟青木和百薇说道:“前面那人是官家,咱们绕道走。”
两人一震,又瞄了一眼官家,立刻跟上云初的步伐,拐弯走到别处去。
三人在寺内转了一圈,忽听寺钟敲响,众游客都往寺内的广场处走,云初三人也随大流跟上。
现场布置的花团锦簇,几千株牡丹围成一圈,中间的石桌上用于斗花展示。
上首坐着的并不是官家,而是一众官员、僧人、富户,也就是说官家是微服私访,并不参与评选。
“吉时已到,请参选牡丹花王者,按叫号入场!”
“一号,王婆婆家玉兔香,有请入场!”
“去掉最高分,去掉最低分,去掉最低分,九分!”
“二号,银李园,朝天紫,有请入场!”
“去掉最高分,去掉最低分,最后得分,九点六分!”
“五十七号,庶人园,汴锦,有请入场!”
云初带着帷帽,抱着汴锦,轻轻放在石桌上,小心掀开盖着汴锦的黑纱。
一颗高大植株上,开着众多如玉盘大小的牡丹,花开九朵,朵朵不同,纯红色,红
白花瓣相间,半红半白,纯粉,中间全红、四周底瓣全白,全红花瓣挑染几丝粉白那花瓣和嫩芽上还带着清晨的露珠,集二乔、洛阳锦众多牡丹优点于一身。
引得众人惊呼,台上一众官员立刻下来近观。
“去掉最高分,去掉最低分,九点九分,扣掉那零点一分,希望庶人园明年继续努力!”
云初老远就看见了叶崎在跟一群富贵公子聊天,拿出钱袋,交给青木,“快去那边找叶公子,让他下注汴锦,我投一半赌注,赢了钱,跟他对半分。”
“今年的花王,我猜是汴锦。”
“清玉堂、大相国寺主持了无大师的牡丹都没出来呢。”
“要不,我们打个赌,十贯钱,押今年花王。我押汴锦。”
“我押了无大师的牡丹!”
“清玉堂!”
“十贯有什么意思?我十倍押庶人园汴锦!”
“叶公子!我们斗花,你莫不是看上那小娘子了吧!”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去去去,什么乱七八糟的,斗花就斗花,你们是不是没胆跟?!”
“跟!我不信了,了无大师,培育牡丹一辈子,还斗不过一个无名小娘子养的花!”
一时间,十几个人,都下了百贯赌注。
当~当~当~
“我宣布,本次牡丹斗花大会魁首,庶人园,汴锦!”
有人欢喜,有人失望。
叶崎折扇一收,“承让,承让,以往都是我输钱,没想到啊,今儿个,侥幸获胜。各位的这顿酒钱,我包了。”随机笑嘻嘻让常随收下满满一桌金饼。
待牡丹花会结束,所有人便欢欢喜喜地随官员们一起离开率先寺,一路浩浩荡荡,热闹非常。
男男女女们还都在自己的衣襟前插上一朵牡丹花,就连老人也是如此,实在有趣。
叶崎站在马车旁,等众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云初带着帷帽,抱着花而来。
叶崎笑嘻嘻道:“周娘子,托你的福,我今天小赢一把,真是神清气爽!拿着!这是所有赌资,本大爷今天心情好!”
云初想了想,道:“那多谢叶公子,这盆斗花大赛的花王,送给你。”
叶崎一噎,对上云初真心诚意的目光,道:“头一次收到小娘子送花,还是牡丹新品花王。你真的就这么送我了?”
“嗯,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告辞!”说罢,便上马车。
“周娘子,明天明天可以吃甲鱼了吗?”叶崎突然想起。
云初在车里坐好,拉开车帘,对他笑了笑,点点头,“明天早上让人来周记生药铺取。”
几十米开外的燕驰和陈行,陪着官家,看着眼前这一幕。
陈行默默观察,“三哥的脸,好黑哦!”
三人一车赶往庶人园,路上,百薇数着钱袋里的小金饼,一共一百五十个,也就是一千五百贯,唬的百薇开心不已,“阿姐,你为啥把花王送他。”
“因为他给的有点多。”
说罢,兄妹三人皆是一笑。
庶人园的牡丹、药材、时令鲜花长的都挺好,叶子上带着露珠,新抽的嫩芽,让人看着就心情愉悦。整整齐齐,一亩又一亩。
也许眼下正是适合万物生长的季节,那些果苗蹭蹭的往上长,抽条长叶。
青木找方木匠打造了一个简易的水风车,安装在园内河道中间,灌溉浇水比以前方便多了,事半功倍。
云初很是欢喜,当即夸奖了一番青木,从钱袋中拿出十个小金饼,以后庶人园内的事情,青木来做主就行。
再过两日,等这些苗木根系长的多一些,就可以去群牧司买粪便施肥了。
云初拿出一包莲花种子,正好一百粒,颗颗饱满光滑,让青木找农夫们,在河道附近挖一个大泥塘出来,眼下正是种植莲花的季节。
莲叶制茶,莲花可卖花,莲藕、莲子都可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