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真相
收到丹恒的回复时,景元正在回神策府的路上。
【丹恒】:怎么了?
景元看着丹恒的询问,言简意赅。
【实名上网】:沉弥被人绑架了,是饮月之乱遗留下的问题,他们的目标是用沉弥引出你……总之,保护好自己,别掉入他人设下的陷阱。
丹恒的呼吸猛地一滞,几乎与心惊一同伴随而来的是,心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想到那四个字,他便不由地想到曾受的蜕鳞之痛,顺着脊背一路爬上,像是神经反射般疼得他忽然弯曲身体。
他缓缓抬手,紧紧攥住左胸口的衣服,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屏幕的微光映在他低垂的睫毛上,他用几乎要刻穿屏幕的力气敲下那几个字:
【丹恒】:那沉弥怎么样了?
指尖悬在屏幕上,丹恒的眼神黯淡,像是被冷水从头到脚浇淋得透彻。
大长老察觉到异样,快步上前,抬手稳住丹恒的手臂,语气里透着不容忽视的关切:“丹恒,你怎么了?”
丹恒缓缓抬眸,那双眼仿佛隔着万丈层云,深沉而晦暗,看不见月光,只映得出心底翻涌的焦灼与不安。
他沉默片刻,像是在极力压制胸腔中骤然涌起的慌乱,直到呼吸重新归于平稳,才低声开口:“大长老……如果有一个对我极其重要的人出了事,可我一旦出现,可能会让她陷入更深的危险,我该怎么办?”
大长老眉心紧皱,想从丹恒的只言片语中还原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你口中那个很重要的人吗?”大长老凝视着他问。
丹恒沉
默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先稳住自己的心神。”她的声音沉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贸然现身,只会让对方如愿以偿。想救她,就必须先保全你自己,你若中计,不仅无力自救,她也会彻底失去生机。”
丹恒的指节在袖中悄然收紧,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愧疚如千钧重石般压在胸口,让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是我……连累了她。”他低声道,嗓音带着隐忍的颤意,“我不该奢望过正常人的生活……”
大长老微微叹息,目光中透着怜惜与无奈,像是看着一个被风雪困住太久的年轻人。
“丹恒,你生来背负的东西,的确比旁人沉重。但人不是铁石,毫无情感,也不是一条只能顺着河流漂泊的舟。哪怕只是片刻的温暖,也值得伸手去握。”
她的手轻轻落在他的肩上,仿佛要把他从那层厚重的阴影中拉出来,“可是——想要握住温暖,必须要靠你自己去守住,而不是顺水推舟,否定过往做出的一切努力,你要做的是保持理智,拼尽全力找出突破口。”
丹恒沉默,眉间的阴翳如夜色般深沉。
屏幕在袖中轻轻震动,他垂下眼,缓缓取出手机——那是景元的最新讯息,只有短短一句:
【暂无她的信息,只要他们找不到你,就不敢轻易动她,有新的消息我会共享给你。】
丹恒的眼底猛地燃起一点光,随即便被他压下,现在还没有找到沉弥,不是开心的时候。
他收起手机,转身看向大长老,声音低沉而坚定:“我想救她——”
那语气,不是冲动的誓言,而是一个已经为此做好一切准备的人的绝唱。
“大长老,你可以帮我吗?”
“当然。”
*
将情况简要汇报给丹恒后,景元凝视着屏幕,沉默良久,终是重重叹出一口气。
他分不清这口气,是为沉弥暂时的安危而松,还是为自己日后可能面临的局势而忧。
果然……他是在仙舟的。
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联系的?又是否见过面?
景元回想起沉弥曾随口提及的那些出行安排,虽然次数不多,却仍像一枚钉子般深深扎进他的心口。那份猜测与不安如暗潮般涌动,在胸腔里翻腾不止,久久难以平息。
明知此刻并不是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可他的思绪依旧被牵扯,哪怕只是一点点,也无法忽视。
果然自己……还是自私的吧,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就这样,景元在殿上静坐良久,直到青簇带着最新情报回来。
“将军,您猜测的没错,这一切与7379有关。白淇已经被我们拘捕,目前关押在十王司的临时监禁室。至于白翾暂不清楚他的身在何处,我已叫人去查了。”
青簇将调查得来的消息一一汇报,她站在距景元几米之外,语气中带着谨慎与沉稳。然而,说完后,她抬头便见将军低垂着头,对她所述的内容毫无反应。
青簇皱了皱眉,试探性地提醒:“将军?”
下一瞬,景元从上方传来低沉而平稳的声音:“她有交代什么吗?”
青簇迅速明白,将军口中的“她”正是白淇。
“没有交代什么,但她提出了想见您。”
景元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将所有烦恼一并吐出,随即抬起头,露出应对联盟事务时那种熟悉的微笑:“那我便去会会她。”
十王司的临时监禁室位于古海之下,再深处便是大名鼎鼎的「幽囚狱」。周围石墙厚重,阴暗潮湿,只有昏黄的吊灯发出微弱光芒,照不亮整个空间,空气中弥漫着冷冽的湿气和金属的气息,让人心生厌恶。
每个牢房都用坚固的铁栏封闭,厚重的铁门上布满锁链和铆钉,门缝里透出的光丝微弱而凌厉。判官守卫在各个关键位置站岗,目光锐利如刀,手握长矛和盾牌,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他们步声沉重,每一次移动都像是敲打在空气中的警钟,提醒任何人不要妄动。
白淇坐在牢房的椅子上,听见门外讨论的消息,嘴角勉强扯出一抹苦笑,心底却像被寒风彻骨侵袭。
她轻轻哼唱着《狐氏孤儿》,戏谑着她如傀儡般的人生。
脚下传来幽囚狱里犯人持续百年的低声咒骂,断断续续的哀嚎,偶尔伴随铁链碰撞的清脆声,回荡在这阴暗空间中,仿佛十八层地狱的回音在四壁之间翻滚,宣读着她的滔天罪行。
白淇坐在牢椅上,抬起头目光落在站在门口的人身上,她停了哼唱。
对着仅能瞧见的身影说道:“景元,你还是来了啊。”
她的声音虚弱又无奈。
“白淇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只要你将绑架计划以及关押沉弥的位置和盘托出,我可以在十王司判官的面前为你担保,为你减轻刑法。”景元伫立在囚笼外,双手置于身后,脸上波澜不惊,缓缓说道。
白淇低头沉默了片刻,眼角的余光扫过囚笼外的那把暗红色破碎的剑。她隔着沉重的铁栏,声音嘶哑:“事已至此,我已被你们逮捕,不用你为我担保什么,而且继续隐瞒着也没什么意思。”
“沉弥早就逃出去了。”白淇说道。
景元皱眉,心中虽对她的诳语不满,但语气依然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不必再拖延,既然云骑军已经找到了你,那么找到沉弥也只是时间问题。”
接着他又说道:“而你,只有这一次坦白的机会。”
白淇听罢,细碎的笑声从铁栏传出。
“景元,我猜你肯定没有看和我一起被带出来的证物……你看仔细了,里面除了你送给她的钥匙扣,还有一把什么东西。”
“我相信,你对那个东西一定很熟悉。”
白淇斩钉截铁地说道。
景元皱着眉,示意身侧的青簇将那盖在证物身上的黑布掀开。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木头雕刻的专属钥匙扣上,看见宛如真人调皮捣蛋的脸,紧绷的弦悄然松了,却又再下一秒绷得快裂开。
“支离剑?”他惊呼出口。
听见满意的答案,白淇笑道:“是啊,货真价实的支离剑。你现在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我是真的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那位拥有强大治愈能力,深蓝色头发的男人,绑着她一起逃走了。”
白淇陈述着自己在监控里最后看到的景象。
青簇站在一侧,对白淇说的话,似懂非懂。
“一切都是我的策划的,主谋是我,同伙是我花钱买的,与其他人无关,我希望你能放过其他人。”
白淇着急地给这次的事件盖棺定论。
景元从巨大的震惊中抽离出来,他定了定神,一针见血地点出白淇话里的漏洞:“白淇,你与沉弥并无深仇大恨,我并不认为你会做出这么缜密的计划。”
“如果是你做的,十王司依照仙舟律法对你做出判罚……”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不是……我不希望你为了替谁,做出让自己悔恨一生的决定。”
“悔恨一生……”白淇细细嚼着这四个字,“早就没有什么悔恨不悔恨了,在我麻雀变凤凰的那天,我就已经接受命运既定好的馈赠。”
“天下没有免费就能得到的东西……”她以嘶吼的嗓音宣泄出挤压在心底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