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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热气正郁,只听外头有人问:
    “胥女在家否?”
    这样的话听着耳熟,三人出去,只见是乡啬夫梁兆,领了尤游徼登门。
    “里面坐。”
    季胥招呼人进了堂屋,倒了水,正好龙舌蒸好了,拣了一盘子来案上招待。
    “我们这趟来,有喜事告诉你,四年前将你略卖的贼妇吴粱,已经归案了!据说是田啬夫拿住的。”
    季胥听了一喜,因道:“好在归案了,我也不用再悬心了,田啬夫可还好?近日不曾见他。”
    尤游徼道:“好,邑兄这会在潘县丞府上,因你告发有功,县廷赏银五十两。”
    说罢推过一包布橐,里头全是实实在在的银饼,总有十个。
    妹妹们正好进来,一时看的眼都直了。
    “那贼妇有朋党,奸诈狡猾,这里多是田啬夫的功劳,这些劳您转交给他。”
    说罢分了五个银饼出来。
    尤游徼像是事先得过示意的,先手摁下了,道:
    “邑兄因此被潘县丞举向会稽郡,你提供的线索是关键,这钱,他让你安心收下。”
    尤游徼说话时,梁兆口中闲着,见那盘中的龙舌绿油油的,捻了个来吃。
    一口咬去,里头竟有馅料,似有赤豆的细腻香甜,不禁夸道:
    “这龙舌吃着很不一样。”
    季胥笑道:“这是赤豆沙的陷,还有肉松馅的,乡啬夫和游徼尝尝,别客气。”
    在别人家本不好多吃的,但乡啬夫先前吃了实在可口,忍不住又吃了个肉松的,点头称好。
    尤游徼见状,也尝了两个。
    他那糙舌头,还是第一次吃这样细腻的吃食,也不拘礼,那盘子剩的全被他风卷残云了,看的乡啬夫瞠目结舌。
    送他们出门时,季胥用苴叶给他们各包了一些,另多出来一包,她道:
    “这是给田啬夫的,劳游徼捎给他。”
    尤游徼道:“可有要带的话?”
    季胥想了想,“就说,我谢着他的情。”
    第84章
    “乡啬夫和游徼饭否?”
    “来找胥女说事呐?”
    “什么事这样重要?二位亲自登门。”
    因一具牛车停在二房院门外,十分打眼,过路的乡民见乡啬夫并尤游徼自院内出来,不住的问东问西。
    听说是贼人归案落网之事,情绪高涨,
    “抓住了?”
    “何时的事?”
    “这么说各家的猴崽子们,可以不用整日拴在家中了?一天天的,上房揭瓦要反了,总也看不住。”
    “抓住的是四年前的贼人,如今县里那起略卖案仍未破获,各家的孩子还是要看紧些。”
    乡啬夫道,他待会儿也会将此事张贴在乡亭,广而告之。
    众人吁叹不已,又问:
    “怎的乡啬夫单单去胥女家说这事?”
    乡啬夫看了眼相送的季胥,方才得她相嘱,勿要将自家得了赏银的事告诉旁人。
    他也知道的,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何况田啬夫同样的嘱托过他,因借口道:
    “她家是四年前的苦主,这样相关的大事,我自亲来告诉她了。”
    众人听着在理,“四年前可也有告示说赏银五十两,案子破了,也不知谁得了赏银。”
    “四年前的告示还能做数?官府才不认账。”
    七嘴八舌的,渐渐散了。
    晚些时候,庄盖邑自县丞府应酬完,回到了公田。
    田垄上的草舍便是他简单安身的地方,周围的秧苗刚插下去,还没成熟,也不用日夜守在这。
    尤游徼说:“这地方不好睡觉的,邑兄随我回家住。”
    他是来送那份龙舌的,果在这处寻着人。
    这草舍狭小,摆一张床就不剩地方了,收拾的倒是干净,窗台那还有支竹筒,倒插着带毛的木柄,笔不似笔,拂子不似拂子的。
    他拿来打量道:“这是何物?”
    “牙刷子。”
    庄盖邑夺回来,搁回竹筒,身上穿的短衫皂绔,刚从河边洗澡回来,水珠还留在臂膀上,陈年的旧伤长出嫩肉,显的鲜红狰狞。
    “我习惯住这了,东西可送去了?”
    尤游徼知道劝不动他,点头道:
    “我做事邑兄放心,尽数送到了,这是那胥女做的,特让我带给你的,我先前在
    她家吃了,味道是真好。”
    说罢将那包绿油油的龙舌打开,见庄盖邑看住,因道:
    “邑兄不认识?龙舌,我们这春日有吃这个防病的习俗。”
    庄盖邑只见过庄氏里的人家吃这个,自己未尝过。
    他骨骼粗、手掌大,那龙舌经他拿着仿佛小了一圈,一口就塞了一个,点了点头,紧接两个、三个,这包有八个,全给吃完了。
    话说季家二房,
    季胥送走二人,返身至堂内。
    只见那放有银饼的木案,凤、珠二妹,花猫子头一次见着如此硕大的鱼,左右护法似的,一人一边跪坐着,扒着案沿,视线紧盯,半步不离的守着。
    见她回来,嘁嘁喳喳的问起缘故,才知季胥前些日子遇见了那贼人,难免心惊肉跳。
    季凤拉着她,见胳膊腿都好,方安心,口里念着神仙保佑。
    “凤妹放心,她归案了,阿姊不能有什么事,咱家还得了这笔钱。”
    季胥道,这可是五十两,豆腐肆一年到头也赚不来这些钱。
    “好些钱,可放哪里呢?”
    季凤先是呆,后是大喜,对着银饼摸不够,最后又愁道,在屋子里东找西看,觉着放哪都不踏实,悬心吊胆的,怕丢了,怕被偷了。
    “放这!”
    最后季胥指着西屋墙角,那口浸菹菜的双领罌道。
    “菹菜罌?”
    季珠一时以为阿姊要将钱藏进罌内,还在想,那不是和菹菜混在一处了。
    却见季胥一点点的,将笨重的双领罌挪开,用锄头掘了个一尺深的洞,再将布橐包好的银饼藏里头,用土重新掩好,再挪回双领罌。
    “这样好,任谁也想不到,不起眼的菹菜下面会有银饼,小珠,我们在外头玩,也千万别说给旁人。”
    季凤道。
    季珠乖乖应好。
    今日在豆腐肆挣的散钱,季胥仍旧用钱袋装着,藏在衣柜的被子里了,这些日常嚼用足够。
    至于埋起来的五十两,换算下,能买五具牛车,或者十四头驴,八百三十只鸡。
    若是买稻谷,足足能买一千斛;买豆子的话,能买到千六百斛。这样的粮食,足够乡里普通的五口之家吃七年,若是她们姊妹仨,能吃上十五年,可见是多大一笔财富。
    这就是她们姊妹日后的底气了,遇上大事挖出来应急,若是将来开更大的店肆,也能用作本金,季胥这心,又踏实不少。
    这处拾掇完,她们捧了龙舌来吃,软糯香甜,略有一丝丝鼠麴草的清苦。
    “这包明日去书馆,给你们同袍分着吃。”
    季胥给她们各包了一份,两个妹妹在书馆人缘好,也时常带些同袍分的肉脯回来,季胥想着不能光吃人家的,因此准备了。
    凤、珠二人得了,放在各自的书箧里,这可是她们自己做主的东西,就像平日攒下的钱一样,一时开心不已。
    季凤素日惯会持家,可也不是那爱占便宜的性子,已经在想,要分给哪些人了。
    “这龙舌真好吃,外头没有这样的卖,是你阿姊做的?”
    “你阿姊手艺真好,我家的厨夫就做不出来。”
    次日,书馆的学生吃了,连连说好。
    一圈分下来,姊妹二人又得了好些肉脯,兔肉、鹿肉的都有,这些都是肚子饿时,可以随手拿来吃的。
    像阿姊做买卖,忙的时候不便吃东西,嚼一块这个正好,季凤拣了那些碎的进嘴里,大块的都用手巾好好的收着了。
    下半日归家,牛车慢慢的走在田陇上。
    遇着一群孩童,肩荷锄头,唱着歌谣,成群结队的向牛脾山去。
    见牛车来了,驻在路边相让,小雏鸭似的挤在一处,日头下眯着眼笑,格外朴实。
    “那是二凤、小珠她们!”崔广耀道。
    “要叫她们吗?”
    她们二人近日读蒙学,又因怕吴粱兄妹报复,有阵子没出门了,面皮都养白了不少。
    坐在牛车上,扎着对红头绳,短襦都是细布的,袖口也没有风干的鼻涕,手上扶着书箧。
    在他们看来,就和那富户家养的女娘一样,一时都有些生疏了,或是怯了,并未吱声打招呼。
    还是季凤瞧见他们,趴在车沿问道:“往哪里去?”
    “去牛脾山挖野笋!”王利道。
    “阿姊,我和妹妹能去吗?”季凤问。
    牛脾山不远,路旁又有侍弄菜园子的乡民,这群孩童人多能作伴,季胥便放了她们。
    凤、珠二人回去换了身补丁的旧襦,弄脏了也不心疼的,扛了锄头赶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