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神主沉默了片刻，才道：“这应该问你。”
    万承苍忽然道：“如果我没撑下，那是不是就该换这小子了？”
    季惊秋与他同为无相道体，且在这条路上走的比他更深入，更远。
    万象神主摇头：“他是木释天和赫东煌的传人，姬天行最擅长物尽其用，从不‘浪费’。”
    “好一个从不浪费。”万承苍点头道，“这一战过后，你替我偿还因果，我为你背负过往道业。”
    万象神主叹息一声。
    第347章 青莲评七帅，真圣出手
    “不见？”
    季惊秋原以为这趟万象神国之旅，会和太阴神殿一般无二的顺遂，但最后却吃了闭门羹。
    青莲道人轻咳一声道：“能理解，那位万象神主就算想出来接我，当下也是有心无力。”
    季惊秋摇头：“不是这个意思，前辈可能不清楚，万象神国最近的新任教宗，是我们炎煌联邦的人，出生千年前的万承苍前辈。”
    “万承苍？”青莲道人沉吟道，“好像有点耳熟，你再说说他修的是什么路子。”
    “他和我一样，前期走的都是无相道体的路子……”
    “等等，无相道体？”
    青莲道人打断季惊秋的介绍，皱眉道，“他真种境修的是你们世尊一脉的无相道体？”
    “不错。”
    青莲道人回忆片刻，缓缓道：“难怪，这孩子进入万象神国，恐怕也不是‘意外’了，难免心生间隙。”
    季惊秋心神微震，万前辈千年前意外进入万象神国，并非意外？
    因为无相道体？
    青莲道人忽然道：
    “你们联邦那七个家伙中，我最喜欢的还是阿柯，性子随我当年，雷厉风行，杀伐果断，却又讲人情味。”
    “其次，就是李守承与木释天，一个是最重传承有序的老好人，和谁都能聊得来，不然你以为他凭什么能坐上长生观的【道主】？”
    “长生观早年也是出过真圣的，只是后来历劫而去，尚未归来，那李守承昔年可是被当做下一位真圣看待的。”
    “另一个就更不用说了，知道你那便宜师尊为什么有资格承苦海之重吗？因为他一生不杀！”
    “担苦海之重，不是境界、道力高就能做到的，换做赫东煌，别说担起苦海之重，他连苦海在哪都未必能找到，苦海也根本不会回应他。”
    “嘿……”
    说到这，青莲道人有些意犹未尽，又或是仍旧觉得不可思议，摇头低语：
    “走到真圣，一生不杀；成道之后，世间更无人因他而死，你能理解其中的份量吗？他的因果之道，已近超脱！”
    他顿了顿，继续点评联邦的七帅，道：
    “再之后，就是秦天凤与杨青衫，一个自命为天的杀胚，一个任侠意气却最终折了腰，将自己关在囚牢里的囚徒……”
    一声轻叹间：
    “也不知道万年过去，那个骨子里从来都是少年的小家伙，是长大了还是老了；那把无物不斩的天刀，有没有被岁月染得锈迹斑斑。”
    在这位的描绘中，季惊秋仿佛看见了一道道道立于过去的身影，存在于青莲道人的记忆中，矗立在光阴长河的上游。
    季惊秋听到这里，心中不禁泛起阵阵涟漪——
    这位青莲前辈与联邦的关系似乎超出了他的预计。
    他和七帅的熟悉，远不仅是欠了柯帅一顿人情。
    他甚至可能经历过七帅与联邦的成长和崛起，并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就如海拉于他一般。
    “而我最讨厌的，就是姬天行。”
    青莲道人缓缓道：
    “他以人身修神性，必然会导致一个结果——神性不纯，人性难灭，永远到不了粹然圆满的地步，最后落得人不人，神不神的下场。”
    “所以他越到后面，问题就越大，道路根基出了岔子，难以弥补，甚至影响到了自身行事作风。在这之前，他虽然令人不喜，但也没到不通达人情的地步，甚至可以说，世家子弟出身的他，称得上世事洞明，人情练达。”
    青莲道人语气变冷道：“你们联邦的神明之路，就是他研究出来的，可以说是一条彻头彻尾的死路！更是邪路！彻底断绝了阿柯等人的道途！”
    季惊秋心中震惊，姬帅修行出了岔子？
    人身修神性，近乎绝路？！
    内景天地中，海拉淡淡道：“姬天行太贪心了，怨不得人，什么都想要，最后就是什么都得不到。”
    青莲道人低沉道：“姬天行昔年离开联邦，其实是自我放逐。”
    季惊秋神色严肃，听上去，姬帅的状况比预想的还要差，难怪会被四魔所拘押。
    “那么赫师呢？”季惊秋追问道，“前辈你提了六个人，却唯独漏了赫师。”
    “赫东煌……”
    青莲道人沉默良久，开口道：
    “现在有一个人，作恶多端，丧尽天良，欺男霸女都是等闲，还好食幼童心脏，每日三餐皆需……”
    他用一段冗长的描述，向季惊秋描述了一个仅仅是听闻，就欲杀之而后快的渣滓人物。
    然后问道：
    “可是，他的父母师尊，师兄师姐，都愿意为联邦而战，甚至是炎煌联邦接下来度过大劫的关键所在……”
    “那么季惊秋，你会杀他吗？”
    这种经典的困境问题，让季惊秋皱起了眉头。
    与联邦的千秋万代相比，死几个人算什么？
    这是大义。
    可如果这几个死人名额落在了你的头上呢？如果那几个人不想牺牲呢？
    这是私情，也是道德。
    如果是旁人询问，季惊秋根本不会理会这种经典的沟槽问题。
    季惊秋曾在联邦西部做出过一个选择。
    他从世家相待的金碧辉煌的酒宴中，俯下身子，走进了风雨飘摇的黑夜。
    但即使是这个选择，也很难与青莲道人的比喻相比。
    因为前者无论是哪一种选择，都需要牺牲无辜者。
    而后者，做选择的人只需要牺牲自己。
    青莲道人平淡道：
    “类似这种‘困境’，是昔年的姬天行，最喜欢给赫东煌设立的。”
    “在赫东煌勘破这一关前，道力再高，破境再快……又能如何？还不是束手束脚，得踮起脚尖走路，生怕打扰别人？”
    “那时的他在我眼里，就像是姬天行养的一条狗，任其摆布，谈不上什么喜欢和厌恶。”
    “而在赫东煌勘破了这一关后，我对他的观感，就更不是单纯的喜欢与否能形容了，而是……”
    “认可？”
    “敬畏？”
    “恐惧？”
    他再次沉默了良久。
    似乎就连他也找不出一个准确的词，来描绘自己昔年看到那个“脱离樊笼、无法无天”的家伙时的第一印象。
    他看向季惊秋，缓缓道：
    “昔年，姬天行总喜欢与赫东煌说，这天下哪里全是一刀切的简单事？”
    “赫东煌的弟子，你猜猜，在姬天行的‘悉心培养下’，勘破了心境迷障的赫东煌，是怎么回答的？”
    季惊秋思索，以赫师的角度，会说些什么？
    这个问题……
    似乎并不难猜。
    他道：“举世无敌就好了。”
    青莲道人深深看了他一眼，大笑道：
    “不愧是他的弟子！”
    “那日，赫东煌告诉姬天行——”
    “那就再斩！”
    斩到没了靠山！
    斩到没了大灾大劫！
    斩到人间知他刀光落处，即是禁忌，无人再敢触犯！
    在此期间，自然可能会出现无辜受害者，但不斩，就不会出现无辜受害者吗？
    还是那句话。
    这天底下哪有一刀切的简单事？
    还是要多出几刀的。
    自那以后，赫东煌始得心境之大自在大超脱，彻底反超了姬天行。
    破境之迅猛，只在承众生之意的木释天之下。
    也是凭此道心，赫东煌才敢突破真圣不久，就敢望一望那超脱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