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起那个浴室,蹲坑前面是墙,后面是墙,右边也是墙,左边是块空地,空地前面就是洗手台,右边是门?,门?是好?的,但是墙上的那个花洒,水管有些长了,用起来要坏不坏的,不过,温度从来没有突然烫或者很冷,这?倒是件好?事。
他来之前才洗过澡,毕竟,对于信徒而言,面见神是一件大事,沐浴并不过分?,反而显得更?加虔诚,就算他不愿意,跟他一起来的人也会催着?他干,好?像他不干就拖累了他们。
不管为了什么,来的时候是干净的,现?在脏成?这?个样子,他想不起来还?好?,一想起来,就觉得浑身上下都痒,想一头扎进水池里,狠狠洗一洗。
他对活下去的渴望更?加强烈了。
他就用这?种有强烈的渴望的目光望着?白天明,好?像刚刚吞掉一个探照灯,灯光就从他的眼睛里透露出来,明晃晃照在白天明的脸上,恨不得把夜间照成?白天,哪怕他现?在一个字也不说,谁来也看得出,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会把你送到悬崖上,往外一点的位置,”白天明想了想,他来的时候就站在那儿,他可以把这?个位置往后挪一点,这?样更?安全,因为这?样,会更?加远离悬崖,他记得下来之前,悬崖外面是有人守着?的,那些人不是信徒,既然如此,应该比待在信徒之中安全,只要不重新跳下来,多半可以活,“应该不会死。”
萨摩尔一下笑了出来,像是拼命祈祷自己?能考一次满分?的学生,终于得到了对应的试卷,得偿所愿的样子,几?乎有些要喜极而泣,但抹了一把脸,脸上花花的,忍住了眼泪,没有哭出来,免得给别人添麻烦,也免得给自己?浪费时间,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背,如同一个站在领奖台上伸手的受奖者。
虽然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在痛,像是在提醒他已经过度运动,肌肉再?怎么样也绷不下去了,用不了多久就要完全裂开,但他高兴极了,因为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了。
“那现?在就把我送出去吧!谢谢!”萨摩尔直直看着?白天明,目光像鱼钩一样,勾住了白天明,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认真,面上不由自主起了微笑,声音仿佛是面对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一样十分?温和说。
白天明点了点头,并不辜负他的期望:“好?。”
话音未落,萨摩尔就感觉到脚下传来了一阵蠕动的亮光,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魔法阵,魔法阵中的图案缓缓转动着?,光芒一闪。
他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下一刻,又亮了起来,再?定睛一看,他已经出现?在悬崖上方?了,比他之前掉下去的时候,站的位置还?要更?远离悬崖的边缘一些。
第139章
魔法阵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白天明正准备离开?,却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身影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他?。
他?定睛一看,那不是?别人,居然是?白狼王,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但他?的眼睛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错才对。
他?愣了半晌,一点惊讶都没?有,全?是?迷茫,他?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其实是?在做梦,但是?又想不出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坠入梦境的。
按理说,从?狂风吹开?他?的窗子的时?候,他?就根本没?有坠入梦境的机会。他?怎么会在做梦呢?如果不是?做梦,他?又怎么会见到,参孙?
参孙怎么会在这?
白天明望着参孙发?起呆来,呆了好一会儿,像只被钓在鱼钩上的棉花娃娃一样,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参孙向他?走?了过来,停在他?的不远处,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平静如深潭的脸上,缓缓扯开?一抹笑。
幽蓝色的眼珠静静注视着白天明的脸,像是?注视着一副失而复得的画像,一动不动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了转,好似如梦初醒,脸上的笑,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整个人像若隐若现的阳光一样恍惚起来。
“好久不见。”参孙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向他?开?了口,打了个再普通不过的招呼,脸上浮起一个苦涩的笑。
笑容中的苦涩像是?被长长的餐刀抹平了的牛油果酱一样,平铺在他?的脸上,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莫名的忧愁,配上他?那双宝石一样的蓝眼珠,更衬得他?像是?从?游吟诗人的童话里走?出来的一个幻影。
白天明点了点头,面色平静得有些诡异,因为不知作何表情,就向他?问:“你怎么在这?”
“你不希望在这看见我?”参孙挑了挑眉,像是?见到一只跳进了火山岩浆的企鹅一样,似笑非笑问。
“那倒不是?!”白天明连忙摆手?,感觉初见面时?的那种凝滞的氛围突然放松了一些,像是?一块冰淇淋奶砖渐渐在阳光下融化,因此?笑道:“我只是?对在这里见到你,有一点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什么?”参孙一边闲庭信步一般往前走?,一边若无其事问。
“不敢相信会在这里见到你,”白天明只得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的话,想了想,向他?解释说,“因为我以为,你或许会在别的地方,没?想到你会在这,所以你来做什么的?”
兜兜转转,又问回去了。
白天明突然有点拘束,像是?被一根皮筋缚住了双手?,要?挣脱也可以,只是?担心不小心会伤到人,毕竟皮筋弹出去,也有可能飞进别人的眼睛,要?是?不挣脱也可以,只是?绑久了,终究不太?方便,和没?有的时?候不一样。
参孙拉住白天明,苍白的脸上逐渐浮起一抹恍恍惚惚的微笑,像是?终于确认,面前的确有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影子或者一个幻觉,拉着白天明的一只手?,一点一点捏上去,神色严肃起来,如同?实验室检查一管试剂,肃穆极了,显不出一点狎昵之色,慢条斯理回答道:“我是?来处理罪魁祸首的,本来早应该处理的,但我总有别的事,所以拖延了,落到今天才来,你呢?”
他?把问题抛回白天明的时?候,十分随意,让人起不了任何提防的心思,好像抛过来的是?一颗糖。
白天明眨了眨眼,回答道:“我最近才到附近,因为要?办事,所以办完事就过来了,打算把这里处理掉再走?。”
“那你要?走?去哪儿呢?”参孙的声音温和极了,如同?阳光下的蜜糖,缓缓流淌着,一点危险也没?有的。
“我有一个花园,”白天明如实交代?,“我最近住在那儿,如果你想跟我一起去,我回去的时?候,你可以跟我一起回去。”
“听起来真不错,”参孙往前更近了一点,一条胳膊压在白天明的肩膀上,用手?指从?他?的脖子上勾出一条线来,这条线,于参孙而言,是?十分熟悉的,因为这是?他?亲手?做的,他?顺着这条线,把底下的东西勾出来,原来是?一颗牙,他?的牙齿,他?几乎贴到白天明的脸上,似笑非笑问,“这好像是?我的东西,您怎么连我的牙都记得带走?,不记得带走?我呢?我要?哭了~”
白天明沉默了一会儿,向他?问:“你什么时?候把自?己也送给我了?”我怎么不知道?
参孙愣了一下,压着白天明,哈哈大笑起来:“我也可以现在送你!你想要?什么?卖身契?灵魂契约?白纸黑字的合同?或者红印泥盖的章?只要?你说,我就去给你找来!什么找不到呢?”
“开?玩笑的,”白天明笑了笑,“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我会回来的,你看,我现在就回来了。”
“我等了你好久!”参孙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乎是?个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怕人,他的声音是很平的,没?有颤抖,但依然沙哑,像是?化在白粥里的咸蛋黄,虽然没有具体的形状,颗粒感却依然明显,在无味的白粥中,十分固执,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你明明答应我很快回来的,你算不算食言?”
“应该不算吧,”白天明对他笑了笑,随后?,望望天空,望望地面,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沉吟着说,“我只答应了你第一次,第二次可没?答应你。”
参孙几乎冷笑一声,像蛇一样贴了过来,牙齿就在白天明的脖子旁边,只要?现在现了原形,一口咬下去,这根脖子也就断了,必定是?要?大出血的。
但他?没?咬下去,只是?十分恶劣,冲着那脖子吹气,眼看着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颤颤巍巍的,在风里抖着,像一堆竖起投降旗帜的狗尾巴草,笑容中的冷意才逐渐消失,转而露出戏谑,像是?包裹在巧克力里的坚果,只有巧克力融化之后?才会显露出来。
白天明听见他?格外慢条斯理如同?折磨一般说:“你第二次甚至不告而别!这可不算朋友吧?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