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转过身去, 对语治说道:“走吧。”
语治如当年见到卫原野和林宇舟那般, 上前一步,说道:“贵客,请上马车。”
卫原野看了眼语治,说道:“造化弄人啊。”
语治低下头去,仍旧是那副恭敬的模样:“请上马车。”
当初卫原野他们是“天外来客”,是贵族,语治不敢造次, 如今卫原野成为“人质”, 成为阿平的“奴隶”,攻守之势逆也,语治仍旧是这副模样。
卫原野上了车,对宇行说道:“这人并不简单。”
宇行茫然道:“什么啊。”
“别装了, ”卫原野不耐地皱起眉头,“能骗得了谁?”
宇行愣了下,笑了起来,他道:“你媳妇就挺信我的。”
他的气质一下子转变,仿佛和当时的那个林宇舟重合了,这样看来,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如果张灯在场,一定会吓一跳。
林宇舟用胳膊肘怼了怼他,说道:“说真的,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卫原野根本没接茬,只是道:“留神些。”
林宇舟道:“很小心嘛你。”
“到底什么时候发现的啊。”
卫原野把车帘撂下,闭上眼睛闭目养神,林宇舟道:“你放心啊,我在这里都布下了隔音咒,没人能听得见的。”
卫原野并不张嘴,话却从林宇舟的耳中传来,他的声音充满了不耐和警告:“蠢货,隔音咒只能隔人!”
林宇舟登时神经一紧,他赶紧撤下咒语,也学着卫原野坐了回去,装出一副害怕紧张的模样来,说道:“我们不会有事吧?”
卫原野简直对他的演技感到无语,勉强安慰了几句。
阿平倒是倒是没发觉有什么不对,他们接到自己的住处,这显然是收缴的一处贵族府邸,阿平登堂入室,非常自如地给他们介绍了起来。
卫原野看到这花园里的花开得争奇斗艳,不由得想起了石宏的院子里野草丛生,若是张灯在这里,肯定是要感慨一下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了。
幸好张灯不在。
阿平又叫了一句:“卫兄。”
卫原野这才缓过神来,阿平举着酒杯,说道:“不知道卫兄想什么,这么专注?”
林宇舟道:“肯定是想老婆了呗。”
“是我思虑不周,”阿平笑道,“等我们大业已成,我一定让把他们都接过来。”
卫原野也只是笑了效,并没附和。
阿平一直在试探卫原野的态度,但他发觉卫原野对什么都有种淡淡地不耐烦,无论他用名利、美人、法器、仙丹去试探,卫原野都兴趣寥寥,好歹还算给他面子,什么都听着。
如果一个人没有弱点,那是非常不好拿捏的,阿平看向林宇舟,这个人显然就好办多了——他对什么都感兴趣。
阿平心思百转千回,面上还是和煦,他本身不是个多么好相处的人,在低谷的时候,个性更是坏得要死,要不是张灯拉了他一把,他早就进了不知道那个肥猪的肚子,成了肥料。
但是如今不也都好起来了?人只要有了钱权,脾气自然就好了,有些东西就好像是天生就有一样,马上就顺着骨头滋出来了。
他卫原野不过还是没尝过名利的滋味罢了。
阿平这么想着,男人,不过就是那么几件事,没有哪个真的高洁的。
他又觉得不屑。
仿佛卫原野已经败下阵来。
“平将军,”语治上前说道,“酒席已经准备好了。”
林宇舟道:“酒席就不必要了吧?咱们直接上吧。”
阿平道:“不必着急,从长计议。”
“我们可没有那么长的日子能慢慢地议,”林宇舟道,“任务完成我们就要走了。大点干,早点散。”
阿平:“你们还要走?”
“我们本来也是时空缝隙的旅行者,”林宇舟道,“来这里完成你们的心愿,自然是要走的,实话说,我们现在想走也是随时可以走,但是我们不会这么做,看你挺有前途,帮你一把。”
阿平面上缓和,笑着道:“原来如此。”
阿平:“上次你们也是如此来去匆匆,至今还不知道你们到底是如何来去自如的?”
林宇舟说:“那可不能告诉你啊。”
阿平看着他,半晌没说话,林宇舟也没说话。
卫原野更是没搭腔。
一时屋里安静地落针可闻。
很快,阿平复又笑了起来:“给自己留条后路当然是对的。”
“只是这百姓的性命——”阿平话说了一半,看向了他们。
林宇舟说:“人各有命嘛。”
阿平喝了口酒,咂么了咂么味儿,没再说话。
林宇舟在卫原野面前已经暴露了身份,彻底不演了,把曾经那副性格又拿出来使用,在林宇舟眼里是瞧不起阿平的,他自然不可能让阿平骑在自己的头上。
阿平显然也感觉出林宇舟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但他现在还拿林宇舟没有办法。
卫原野坐在一边,看着这屋里两人像两只公狗抢地盘一样互相角力,仿佛事不关己一样。
在卫原野这漫长的生命中,他看过不少相似的场景,有时候他是局外人,有时候他也身在局内,因为次数很多,看到这些,卫原野处在觉得这些事情无聊,但又稍微有点意思的边界上。
让他引起情绪波动的的阈值越来越高,他很早前就需要不断地刺激自己的神经,才能有还活着的感觉。
很多时候越危险,卫原野反而越有劲头,每一次出任务,他都刻意尝试着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更被动,更复杂。
不过不包括现在,卫原野困得打了个哈气。
阿平适时道:“不如今天就先休息吧。”
“我没有时间,”卫原野简单地说,“尽快行动。”
连卫原野也这么说,阿平忍不住好奇:“你们这么着急做什么?”
“再不快点,”卫原野说,“世界毁灭了,你也不用惦记这点事了。”
阿平:“什么?”
林宇舟站起身来,说道:“明天即刻行动,刻不容缓。”
卫原野也不置可否。
阿平道:“我们还需要一个详尽的计划。”
“不要迷信计划的力量,”林宇舟说道,“在大势所趋之下,每个人能做成功的事情,都只是命运允许你去做的事情而已。”
阿平神色不悦,他显然不喜欢被牵着鼻子走。
这个时候里消走了进来,贴近阿平的耳边说了什么,阿平眼神一凛,点了点头,说道:“今天就先这样。”
林宇舟道:“什么叫今天就先这样?明天要干啥去啊?我们真没时间了。”
阿平转身走了,林宇舟回头看了眼卫原野,卫原野给了他一个匆匆的眼神,语治走了进来,说道:“请跟我走吧。”
他们二人跟在语治的身后,林宇舟低声道:“这房子可真大。”
“这是以前吴姓贵族的宅子,”语治说道,“平将军将其收剿了,吴姓贵族家里三十余口已经悉数死绝,门丁几百或收编或遣散。”
林宇舟道:“你们这光天化日之下干出这种事来,真不怕贵族兴兵弄你们啊。”
语治道:“警局没人了,全杀了。州主倒是有些厉害的打手,昆仑山之后,就一直守在州主闭关的洞府前,一直没有动过。”
卫原野道:“所以才这么怕州主出关。”
“你为什么要跟着他?”卫原野话锋一转,问语治。
语治把他们引到住处,说道:“平将军是想做大事的”
林宇舟道:“他做不做大事,你也都是个跟班,当谁的跟班不好?”
语治垂眼说:“我曾经押送平将军从雨州到颍州,如今他还愿意给我机会我已经感激涕零,如果能为羌人搏出一片生机来,我也不枉此生。”
卫原野道:“现在你们要的还是一线生机吗?”
“已经骑在别人头上拉屎了,”林宇舟说,“要的实在太多。”
语治道:“早点休息。”
说罢便退身出去了。
林宇舟见他走了,坐下了,问道:“你觉得刚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看他脸色大变。”
卫原野说:“猜不到。”
林宇舟觉得诡异:“你还会猜不到?你不想告诉我吧。”
“我怎么能猜得到?”卫原野说,“因果论又不是我写的。”
但是卫原野全知全能这种刻板印象已经深入林宇舟的内心了,他说道:“那你想啊,都有哪些可能?”
卫原野说:“要么是内讧,要么是外敌,看他表情不像是好事。”
“现在还能有什么外敌?”林宇舟说,“他简直一家独大,谁敢惹他,不是说他纠集了附近的全部羌人吗,数量可观,疯狗一样。”
卫原野道:“那就是内讧吧,他的地位也未必稳固,所以才着急要杀了州主,巩固自己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