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罢。一直静默着没有动作的郁昶,此时上前来。
见他要帮忙,文玉也乐见其成,毕竟她在阵法这上头还算不上精妙,给郁昶正合适。
有他处置狍鸮,她也好腾出手来为太灏疗伤。
可正当文玉回身看怀中之人的时候,郁昶却一把将太灏捞了过去挎在自己肩头。
郁昶?文玉看着自己两手空空,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郁昶面色不改、老神在在,我是说替这家伙疗伤,你以为是什么?
她在七盘关为救闻彦姿已然耗费许多法力,如今要给太灏疗伤确实是有些艰难。
只能他替她照料一二了。
至于旁的什么,比如看不惯某人赖在文玉身上之类的,是绝对没有的。
快些起阵罢。看着目瞪口呆的文玉,郁昶催促道。
文玉说不清自己心中那古怪的失落是什么,只茫然地看着正挂在郁昶肩上的太灏。
白净的面庞上渗出一层薄汗来,堆叠的树影稀疏落下来,更显得他唇瓣毫无血色。
没了平日里的冰冷孤傲,受伤的太灏更是与宋凛生如出一辙。
文玉心头猛缩,想起当日宋凛生在沅水河道被木料钻身之痛,她忽然冷汗涔涔。
小玉太灏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勉强笑着同文玉摇摇头。
什么小玉大玉。郁昶嫌恶地瞥了一眼太灏冒着血的右肩,抬手为他疗伤,她是文玉。
藏灵横了郁昶一眼,原以为这家伙能比太灏靠谱些,现在看来谁也配不上她的文玉,我来助你起阵。
嗯。文玉收拢心绪,专注地结起阵法。
在藏灵的帮助下,文玉很快将钩吾山上大大小小百余来头狍鸮尽数送去赵公山。
这下烛施明有的忙了。
文玉长舒一口气,手上收了留云便想去接太灏过来,可尚未等她有所行动
我替你扶着他。郁昶牢牢地揽住太灏的左肩,目光沉静地同文玉说道。
你太灏面色不虞地瞥向郁昶。
后者一副尽力尽力的模样,淡淡地应声,帝君别与我客气。
藏灵轻咳一声,不忍心看文玉吃瘪,赶紧插话,上山罢。
文玉停顿片刻,转身走在前头。
她脑海中似乎有两道声音在左右互搏,一个叫嚣着他是宋凛生!,一个争辩着他是太灏!,搅得她不得安生。
两厢僵持之下,文玉只能对自己说地脉的事要紧。
片刻后,文玉同藏灵的身形渐远
放手。太灏开口的同时,点点冰蓝瞬间抵住郁昶喉头。
而郁昶眸光滑动,瞥过眼前这些蓄势待发的冰晶,毫不在意地抬手举过肩头,我就知道,一头畜生而已,怎能奈帝君何?
他方才探过太灏的灵台,其修为深不见底、法力平稳绵长,区区皮外伤而已,不甚碍事。
在这里装什么柔弱、扮什么娇软?
太灏缓慢地站直身子,伸手掸了掸伤处破开的衣衫,将郁昶留下的褶皱抹去,并未理睬他的问话。
看着他这幅样子郁昶就气不打一处来,是你引观蓝来此
第308章
月影摇曳,越往上走便越亮眼。
望着无尽的长夜,文玉忽然觉得钩吾山比常年风雪不停的七盘关还要冷。
她从没试过这样一个人形单影只地走在前头,往常的时候都有师父和敕黄作伴,再后来在江阳又有宋凛生、阿沅、阿珠他们,即便到了往生客栈,郁昶也时时都在
师父说的没错,人本来就是在不断失去的。
一路上直到钩吾山巅,她再没遇着旁的什么人事物,文玉警惕地扫视四周,寻找地脉入口。
这是看着眼前渐渐显形的小院,文玉才停住脚步。
紧跟上来的藏灵眯了眯眼,一脸的难以置信,哪家神仙洞府?
话问出口的瞬间,不止是藏灵,就连文玉也明白过来。
镇守地脉入口的法器是太灏的闻锺,那这处洞府的主人是谁,自然也无需多言。
其之所以此刻显形,恐怕正是因为不久前闻锺的移位,导致它没了结界的掩护。
放着擢英殿的亭台楼阁、神仙殿宇不住,跑到钩吾山的土包包上当野人。藏灵放开她的宝贝横刀,双手环胸嘲道。
文玉眼眸半垂,似全然没听见藏灵的嘀咕,只略有些失焦地看着前方。
几间瓦房伫立着,确实是很清苦,可却收拾地很整洁干净,在满是落木的钩吾山中房檐上竟然连一片枯叶都不曾有,廊下挂着大小不一的
风筝。文玉喃喃出声,生出一种若有似无的熟悉感,木鹞
和木鹞镇上的风筝很像,只是眼前这些明显是很久之前所制,即便有神力护佑维持着往日鲜艳,却总归有岁月流过的痕迹。
文玉脑海中一片空白,忽然将某些隐隐约约、不甚明了的东西联系起来。
她想到元阙,藏灵说钩吾山是元阙的殒身之地,而今太灏又住在这里,会不会
风筝、木鹞、太灏,这一切都和元阙有关。
没来由的失落涌上心头,就像是潮水漫出来一般给文玉以无尽的窒息感。
她忽然有些僵直,双腿是怎么也不肯往前挪动半分。
文玉?藏灵见势不对,赶紧上前关怀地唤道。
文玉应声而动、缓慢地转头,正见藏灵满目忧心的脸,可她心里却没什么波澜,只剩下疑问。
她担心的到底是文玉,还是元阙?
藏灵神君来过钩吾山,太灏帝君住在钩吾山,她们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吗?是因为元阙而认识的吗?
从在七盘关碰上面开始,虽能感觉到藏灵神君对太灏帝君的不待见,却也不难看出二人之间的熟稔,否则太灏又怎会容她屡次挑衅。
他二人,或者说太灏、藏灵和元阙三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你怎么了?藏灵双手扶在文玉肩侧,着急忙慌地检查她失神的眼眸,你别吓我,文玉。
说话的时候,藏灵的白发随风而动,拂过文玉鼻尖。
后者忽然抬手两指夹住那缕长发,隔着一抹白看向藏灵的双眼
在这双眸子里倒映出来的究竟是谁呢?
你做什么!郁昶飞身上前,扬手将藏灵隔开,面色不善地护在文玉身前,给我离她远些!
藏灵闪腰向后,无辜地抬起双手,那瞬间她顾不上理睬郁昶,只专心地看着自己的发丝穿过文玉指尖缝隙。
这样的亲昵,一如从前。
文玉,我来迟了。郁昶横了藏灵一眼,而后赶紧回身查看文玉的情形,你没事罢?
是他不该,在那个太灏身上浪费什么时间,竟让藏灵这样嗜杀暴戾的人单独待在文玉身边。
我没事文玉摇摇头。
看着郁昶在她面前微微躬身、焦心不已,可她的目光却忍不住从他肩头滑过,落在后边的太灏身上。
他满身月华,肩头的伤口却像一朵妖冶奇异的花朵般从周身的冰蓝中开出来,染红他大半衣衫。
半是冷冽克制,半是致命蛊惑。
太灏没有像郁昶一样追上来,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她发现了,他用闻锺藏起来的秘密。
回想在木鹞镇时,他那一丝丝可笑的期盼,在此刻已全然成真,可是
又如何呢?
只不过瞬间的闪烁,太灏的眸光便又变得坚实有力。
做下的事,就该想到有面对的这天。
从前便是他的懦弱才致使一再错过,如今即便是那些极力想要掩埋的卑劣也要拿出来
拿到太阳底下、拿到月色中间、拿到文玉眼前看看。
相顾无言,文玉和太灏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似乎直至风月静止、山川变色,如果能这样天荒地老下去也不错,至少此刻她们眼里只有彼此。
我太灏抬步上前,顶着一身的伤也不退却。
可文玉却像受了惊吓般突然张口,此处,是帝君洞府。
她怕她再不出声,会听到太灏说什么她不能承受的。
是。太灏亦不拖泥带水,肯定地回答。
这副架势,就好像她问什么,他就会答什么一样。
文玉深深地吐纳着,尽管她知道这话听起来很幼稚很不可理喻,可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既如此,为何还大费周章地到断云边遣小仙来中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