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算不算因祸得福。
    虽然在生日会上把关系搞砸，但那天在餐厅后门随手写下的曲子，倒是意外有了回音。
    回到公寓后，她便将匆忙记在纸巾上的旋律整理成稿，又抽时间录了段简易demo，附在邮件里发到了gummy给的那个邮箱。
    原本没抱多大希望，毕竟只是个临时写下的东西。
    没想到第二天中午，对方就回了信。
    语气极为客气，说曲子非常打动人，希望能尽快安排一次见面详谈。
    于是，就定在了今天。
    lia一向习惯提前到，加上对方十分钟前发来短信，说路上出了点小事故会稍晚一些，她便不知不觉等了近半个小时。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有些不太顺利。
    她轻轻叹了口气，脑子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晚登录论坛的事。
    本意只是想发布自己提前写好的一篇关于《she'sgone》的歌曲解析。
    因为全程参与了《heartbreaker》这张专辑的制作，她其实早在制作期就整理了每首歌的结构分析，打算日后慢慢发出来。
    ——其中最想先发布的，便是这一首。
    这首歌在专辑中并非主打，但从个人偏好到音乐性，她都觉得有太多可说之处。
    除了常规的旋律与编曲拆解，她也罕见地在结尾加了一段主观补充：
    “从个人角度解读，这首歌的主题落在两个极端意象之间：
    一是病态的极致之爱：
    在这里，爱被呈现为一种近乎毁灭的冲动——
    这种爱通过控制与占有来确认自己的存在，一旦失控，便转化为愤怒、否认，甚至绝望的理想化。
    越是极端，越是脆弱。
    二是分离带来的“永恒”：
    相比爱本身的不确定性，分离（在这里表现为死亡）反而带来一种稳定的幻象——
    爱被封存为不再流动的瞬间。
    这并非出于对爱的执念，而更象是对“永恒”的一种粗暴简化与求索。
    分离、死亡、永恒、爱，是这首歌反复织入的意象链。
    它呈现的并不只是血腥或病态的爱情，而是一种在极端状态下对爱的本质凝视：
    一种无法共存、只能通过终结来确立意义的爱。”
    参与制作时，她从未和权至龙讨论过歌词的含义。
    她知道，歌词从不是纯粹的虚构。
    对创作者而言，那些看似极端或虚构的情感，往往也是某种信念的折射，哪怕只是碎片化的痕迹。
    歌词既是作品，也是一种不言明的自我声明。
    因此他们总还保有这样的默契。
    更何况，创作与解读之间，总会存在偏差。
    她将这段解读发在论坛上，也存着几分侥幸。
    一方面是对作品的喜爱促使她想要表达，另一方面，论坛匿名性的遮掩也给予她一种安全感——
    作为关注者还不算多的发帖人，即使带入些主观理解，也不至于激起太大波澜。
    一气呵成地写完，她略作检查，点下发送。
    然后随手又点开右下角闪动的消息提示。
    近来她几乎不怎么登录这个小号，留言直接跳到了“999＋”。
    大多是催更的老粉留言，她一边下拉一边粗略扫过。
    少数几条是最早混论坛时加的一起追星的同担发来的，由于设置了特别关注，消息自动置顶。
    她点开其中一条：
    【元祖vvvip：最近更新的恋爱说看了吗？感觉真的爆出来，对他会有影响，有点担心。】
    lia眼睫一颤。
    想了想，她随手回复：
    【lovelovegd222：还没有。之前也有其他绯闻吧，应该关系不大？】
    关了聊天框，她犹豫片刻，还是在搜索框中输入：
    “gd绯闻”。
    ......
    “叮铃——”
    门上的风铃一阵急响。
    lia从思绪中回过神，抬头看向门口。
    一个身影快步走进来，环顾一圈后，很快锁定了目标，径直朝她走来。
    “实在不好意思，”人还没走近，声音已先一步传来，语气爽利，“路上碰到个小兔崽子，油门当刹车踩，直接撞了我的车。”
    说着，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随手把包往椅背一挂。
    “lia你好，我是郑莱采。”她伸出一只手，“我性子急，还请你多包涵。”
    “您好，”lia乖乖伸手，与她相握，“没关系的，我也刚到不久，您人没事就好。”
    来人是个齐耳短发的干练女性，衣着简单利落，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讲话行事风风火火，但意外很有亲和力。
    有点像......成年版的夏青。
    这么想着，lia不由笑了一笑。
    若不是亲眼见到，绝对没法将她同那封语气诚恳、措辞官方的邮件联系起来。
    更别说——她实在太年轻了。
    lia回忆起gummy提到过的“制片朋友”，一时间有些不确定，是不是指的就是眼前这位。
    大概是她表情太过丰富，来人不由出声询问：“我们之前见过吗？”
    “啊，没有的。”lia赶忙摇头，“只是我有一个朋友，很像您。gummy姐说的时候，我也没想到您这么年轻。”
    “啊，”对方点点头，一边翻菜单一边随口解释，“我父亲比较有钱，我大学一毕业就从他那儿要了点启动资金，进圈玩玩看。”
    她说着，还朝lia眨了下眼。
    “欸......这样吗。”lia一时没反应过来该怎么接话。
    ——这是，能随便说的吗？
    “哈哈哈，逗你的。”郑莱采大笑起来，“虽然不太像，但gummy也得叫我欧尼。咱们估计差了不止一轮，我在这个圈子里有些年头了。”
    lia不由睁大眼睛。
    “不过我父亲倒是真有点钱，”她接着说道，“你听我这名字就知道了——莱采，来财。”
    “爱钱的老头，现在哪里还有人取这种名字，真服了他。”她半似抱怨地吐槽。
    lia忍不住笑出声。
    “好了，咱们说正事吧。”
    点完咖啡，她利落地收起菜单，神色一转。
    “我们准备播的这部剧叫《原来是美男啊》，是部偶像剧，预计十月中旬上线。”她说着，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夹，放到桌上，“其中的变故gummy大概和你提过，原定的ost合作方因为价钱没谈拢，临时毁约了。”
    lia点了点头。
    “我们调整了策略，现在准备把几首重点插曲拆给不同制作人处理。”她微微皱眉，语气里带着无奈，“尽量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不耽误原本的档期。”
    “你那天发来的demo我们听过了，很不错。”
    她从文件夹里抽出一本薄薄的剧情大纲递给lia。
    “不过，我们讨论了一下，觉得这首歌如果稍作修改，用作片尾曲可能更合适。希望你能在氛围上做点调整，整体更‘宏大’一些。”
    她抬头看了lia一眼，语气缓下来，象是在确认自己是否表达清楚。
    “其实这本来是音乐导演该出面谈的事。”她耸耸肩，“但现在太赶，怕来不及推进，就想着干脆我先来一趟。可能讲不出什么专业术语，只能大致形容一下感觉。”
    “我明白。”lia点点头，翻开那本剧情大纲。
    “这是删减版的，”郑莱采指了指页面上“不可外传”的水印，“仅供你参考。”
    “当然，这只是初步设想。你要是觉得不好改，也可以提出来，我们再商量。”
    “没问题的。”lia轻声道，“我可以在现有旋律上加厚弦乐编制和鼓组，应该能达到您说的“更宏大”的效果。”
    “太好了。”郑莱采笑了笑，随即神色一敛。
    “不过，还有一点需要提前说明。”
    她语气略微严肃起来。
    “这首歌我们是打算直接买断的。”
    lia抬起头。
    “也就是说，录制和后续发行都不会让你参与，音源版权归我们和唱片方所有。一旦签约，这首歌就完全归我们使用，包括发行、二次改编等等。”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一点我们后续会跟yg正式对接，但还是想先跟你打声招呼。”
    “当然，费用上我们肯定不会亏待你——”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摆了摆手，“前一家毁约还赔了我们一笔违约金，预算反而比原来高了点。你这算是救了我们一命，钱上我一定让人给得痛快。”
    lia垂下视线，轻轻点了下头，指尖却不自觉地在桌面上摩挲起来。
    买断并不让她意外。
    对新人创作者来说，这样的机会本就难得，在这种谈判中几乎没有议价空间。
    只是，想到这首歌从此不再归属于自己，心底还是泛起一丝犹豫。
    她抬头看了郑莱采一眼。
    对方似乎并不急着催她回答，只笑着看着她。
    “明白了，我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