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像在组织语言。
    “你看，一颗苹果放在那里，你不会想太多。就是个苹果，对吧？但如果它被咬了一口，你就会开始琢磨——是谁咬的？为什么没吃完？”
    他看起来有些苦恼，不确定自己表达得是否清楚。
    lia却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苹果原本只是一个中性的物体，但一旦被咬了一口，就带上了痕迹和行为指向。
    ——变得有了“个体性”。
    “对于这个被咬过的苹果，不同的人会看到不同的东西。”他想了想，又补充，“我不想给它太明确的定义。”
    留白，也是艺术表达的一种。
    lia看向他。
    他的肤色比常人更要苍白，眼下泛着一圈浅浅的青黑，下巴上的胡茬微微发青，大概是一夜未眠后长出来的痕迹。认真思考的时候，眼神里带着一股凝神的锐意。
    “嗯，我大概可以理解。赋予这个苹果意义的，是人的视角。”
    创作者的诠释，与观赏者的投射。
    他是咬下苹果的人，也是观赏苹果的人之一。
    “所以……这张专辑其实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故事’或‘立意’，”他继续说，“如果一定要说概念，那就是‘我’。”
    是权至龙，或者说gd，作为个体艺术家的自我表达。
    每一首歌，都是他的存在切片，是他在某个时刻的情绪和想法。
    lia抿了抿唇，确认他的意思：“所以，我要把这些片段，串联成，‘你’？”
    权至龙点头，笑了：“对，就是这个意思。”
    她这才明白，他为什么无人可用。
    这张专辑要表达的东西太私人，而他的灵感又太磅礴。
    大多数人能处理的，是作品，不是他这个人。
    而他想要的，是有人能接住那些被他拆开的、未经包装的碎片。
    lia低头看了眼笔记本，上面凌乱地记录了他所表述的概念。
    她忽然意识到，他不仅是在拜托自己参与专辑制作，更是把一部分的自己，袒露给她看。
    “很难办吗？”
    见她迟迟没回应，权至龙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嗯，很难办。”
    lia老实回答。
    “拜托，我没有别人可以请求了。”他摆出可怜的神态，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眼睛却没有从她脸上移开。
    配合上他苍白的脸色，倒是很有说服力。
    lia一怔。
    他脸上带着惯常的笑意，半是真心、半是调笑。
    总是这样。
    她笑了笑：“我要双倍工资，欧巴。”
    【作者有话说】
    后续的文涉及到专辑和活动的部分，不保证和现实完全一致哈，会有记错的部分、也会有衍生的理解。
    大家就当不重要的背景来看就好～[让我康康]
    第47章
    把手搭上鼠标，lia认命地点开文件夹。
    前一刻还在可怜兮兮拜托她帮忙的正主，在她答应之后就立刻宣布自己要先补觉。
    “已经超过24小时没睡了。”像一下子被抽干了精力，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眼下，除了国内的活动，bigbang还在进军日本市场。
    从年初到现在不过两三个月，他们就已经往返日本近十次。
    这张solo专辑，他完全是挤压出组合活动间隙的休息时间来构思的。
    “去休息吧，我先整理一下现在有的文件。”lia点头。
    “如果没有我们lia可怎么办？”
    权至龙冲她送了个飞吻，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到工作室后方的沙发上——
    “扑腾”一声，直接倒了下去。
    “？？？？”
    原以为他要回家睡觉，看样子竟是要在沙发上对付一下。
    “在这能休息得好吗？”lia忍不住，还是关心了一句。
    “我还想再写一段，半小时就起，一会儿叫我一下。”他不知从哪里扒拉出一个小毯子，盖住了头，声音闷闷地从里面传出。
    “撑得住吗？”
    “嗯......还没到极限。”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很快就响起了规律的呼吸声。
    他说得轻巧，但身体诚实地强制关机了。
    lia知道他为什么舍不得睡去。
    很多时候，创作这件事并不由创作者主动打开，而是被灵感牵引着往前走。
    ——身体在耗尽的边缘，灵感却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她静静注视着沙发上的人。
    毯子下露出一截手腕，几条银色的手链松松垮垮地绕着，微微折射出一点冷光。
    他比她记忆中还要瘦。
    她收回目光，轻轻转身回到主控台前。
    屏幕停留在刚才打开的文件上。
    她要做的，是从这些“灵光乍现却未成型”的素材中，挑出可能有用的雏形，然后倒推出整张专辑的核心骨架。
    比起从零开始的创作，这种“拆开重组”的过程同样困难。
    它不仅要求精准的听感判断与结构意识，更需要对创作者本人——特别是他的艺术人格——有足够深的理解。
    尤其是当这张专辑的主题，是“自我意识”这样抽象又私人的概念。
    lia戴上耳机，一个个点开文件。
    ——大都只是基本的loop和主旋律架构，甚至还有不少只是人声哼唱或键盘即兴。
    她打开笔记本，开始记录：
    track02：r&b，迷幻
    track05：强鼓点，电子，舞曲
    track07：重金属，怪诞，病态，迷恋
    track09：纯人声，蓝调
    ……
    半小时很快过去，lia不过堪堪听了六个片段，笔记却已写满整整两页纸。
    她看了眼时间，犹豫片刻，还是起身走向沙发。
    虽然很想让他多睡一会儿，但她并非那种“为他好所以不叫醒他”的擅作主张的类型。
    “欧巴，醒醒——”
    她蹲下身，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权至龙睡得很浅，轻轻一碰就醒了。
    “时间到了？”
    他扯下毯子，还没完全从睡梦中回神，眼神还带着涣散。
    “嗯，半个小时了。”
    他随手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从沙发上坐起。
    ——脸色好臭。
    虽然早听说他有起床气，但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识。
    他似乎还没戴上自己的社交面具，整个人都散发着“没睡够”的怨气。
    “啊.....真的要死了。”权至龙揉了揉眼睛，一口气站起身，走到主控台前。
    lia还没来得及收起桌上的笔记，他顺手拿起，翻了一翻。
    “这么快？”他略显惊讶。
    笔记不仅准确记录了每个片段的结构特征，甚至附加了概念方向的解读。
    如果不是对他、对他的创作习惯足够熟悉，半小时内几乎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他上一次觉得自己被这样准确理解，还是在论坛上读到那个粉丝写的分析贴时。
    lia上前，有些不自然地将本子抽回来。
    “还只是草稿，等全部听完我会整理成表格的。”
    权至龙轻笑一声，点了点头。
    “这些你写了多久？”lia忽然问。
    已经听过的片段里，尽管大多不超过三十秒，但她几乎能想象它们被扩写成完整曲目的样子。
    “去年年初到现在吧。”他说，“不是专门写的，就是巡演、拍广告、在车上、或者睡前随手记的。”
    给组合的创作和给自己的创作，他区分得很清楚。
    给组合的歌，他有明确的标准，要考虑成员声音、团队结构和市场接受度。
    给自己的歌，则更象是一种记录。
    像日记一样。
    lia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一时间有些沉默。
    与“日记”的主人同处一室，自己手上还握着这本“日记”的观后感。
    “等会儿有事吗？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权至龙起身倒了两杯水，其中一杯递给她。
    lia接过水杯。
    “今晚不行，我一会儿要去趟学校。”
    今年下半年，不同大学的海外特别招生通道就会陆续开放，时间比高考要早上大半年。
    “约了同学吗？”
    “不是，”lia摇头，“去教务处，准备升学的事。”
    “忙得过来吗？”
    他神色有些歉然。
    “小问题。”lia语气轻松，“我脑子很好用，欧巴。”
    当然没有她说得轻松。
    但她一开始就清楚，梦想和学业要同时抓，绝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
    权至龙被她逗笑：“我会比teddy哥做得更好的。学习上的事，也可以问我。”
    lia点头。
    她知道，权至龙成绩一向不错，是艺人里少有的学业和事业都能兼顾的人。
    他一贯如此，每件事都做得很极致。
    “那今天先到这吧，”他说，“晚点我会给你发一个大概的时间表，按着进度来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