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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前你不是这么说的! 第6节
    “长公主无需忧心,只要神女阙前将士热血一日未凉,就不会将一国社稷,托付于女子裙摆之下。”
    骊珠抬起头,那是她第一次正眼看向这个出身寒门的年轻文臣。
    他有英挺的鼻梁,含笑的眉眼,这是个极英俊的青年。
    翌日早朝,裴胤之一介文臣之身,主动请战,赴神女阙退敌。
    骊珠知道他此战大捷,也知道他大胜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请旨赐婚,尚清河公主。
    但梦里的她却跌跌撞撞追赶在他身后。
    不要去!
    他的敌人不在陈兵边境的北越军中,他身后的母国也绝非他的盟友。
    即便他这一战能胜,也将留下病根,在三年之后夺走他的性命!
    有人宁可让南雍屈辱和谈,也要他横死边境,保住自家的荣华富贵!
    那个人——
    那个人——!!
    ……
    “公主可是梦魇了?”
    骊珠霍然睁开双眼。
    傍晚霞光照进寝殿内。
    一支斜插在乌发间的凤钗筛下几缕血色残阳,给榻边女子的面庞镀上一层鎏金色的光晕。
    见她醒来,覃皇后拿起了案几上的药碗,慢悠悠地搅动。
    “听闻公主之前想去封地巡游,可看公主眼下这状况,瞧着还是留在宫中静养为好,公主放心,你父皇已经罚了负儿五十个手心,狠狠替你出了气,你现在若再执意走,倒显得像还在负气,叫我不好做,是不是?”
    第4章
    果不其然,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骊珠藏好自己见了鬼似的惊惧神情。
    覃皇后闺名覃宣容,出自宛郡覃氏三房一脉,和当今官至尚书令的覃氏家主覃敬是堂兄妹。
    她显然不是那些仰仗皇帝宠爱,才能在宫中立足的平民皇后。
    骊珠害得沈负落水,让她儿子手心被抽得皮开肉绽,她自然要来找骊珠算账。
    其实覃皇后要怎么算账,骊珠都无所谓,但她不能阻拦自己这趟出巡。
    骊珠垂下眼,怯怯懦懦的样子。
    “……您不能……这是父皇允了我的……”
    “不能?”
    覃皇后微笑,将盛着药汤的勺子递到骊珠唇边。
    “我这都是为了公主着想,大病初愈,怎么能叫人放心让公主独自出远门呢?”
    “太医说,不算什么大病,再养几日就能大好,真的。”
    骊珠紧抿着唇,偏过头去。
    “皇后娘娘……还是多关心一下沈负吧。”
    覃皇后收回手,将勺子随意丢回碗中,搁置一旁。
    “哦?关心他什么?”
    “兰台那日,他说了些什么,难道没有人告知——”
    “那日当值的几名小吏,背后议论皇家是非,兰台戍守的卫兵更是护卫不利,害得皇子落水公主染病,当日在场二十七人,论罪当诛。”
    覃皇后打断了骊珠的话头,平缓语调中透出肃杀之气。
    望着骊珠苍白如纸的脸色,她弯了弯唇角。
    “负儿说了什么?还请公主告知。”
    仿佛一盆冰水浇下。
    骊珠瞳仁颤动,怔怔吐字:
    “我……忘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
    “这样啊。”
    狭长凤目饶有兴味地审视着骊珠,像是在欣赏她的惊惧惶恐。
    须臾,她面上肃杀如东风解冻,一眨眼和煦如春。
    “那二十七人虽说论罪当诛,但公主大病一场,宫中也不宜见血光……这样吧,公主要是执意想去封地,就让这些人一路随行,差事办得好,算将功折罪,办不好,再数罪并罚,公主以为如何?”
    少女闪动着泪光的眼眸一亮,不敢置信,连忙点头。
    覃皇后又命身旁女官端来药汤,一口一口,微笑着喂骊珠喝下。
    “公主心善,是他们的福气,只是我很好奇,公主平日是最不爱出门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一时兴起,要去封地出游?”
    她用玩笑般的语气道:
    “莫非外头有什么东西,勾了公主的魂?”
    骊珠怯声答:
    “不敢欺瞒娘娘,下个月就是我生母诞辰,我怕父皇见到我,又牵动心中愁肠,所以,不如离宫出游,或许父皇就不会记得这件事了。”
    “……”
    极具压迫感的眼神,似钢刀刮过少女低垂的侧脸。
    十六岁,正值碧玉年华,朝露春晖般的美貌。
    据宫里的老人说,清河公主与先皇后生得七八分相似,小公主娇憨灵动,先皇后秾艳殊丽,母女二人都是世间少有的绝色。
    宓姜,宓姜。覃皇后在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
    她应当是绝色,必须是绝色,否则,怎么能以浣衣女这样的卑贱出身成为一国之母?
    又怎么能……死后多年仍让一位君王念念不忘?
    覃皇后收回视线,索然无味似地起身。
    “难为公主一份孝心……好生养病吧,少府与宗□□很快就会替你打点好船只行装,等太史令观星择日,定下日子,便可启程。”
    “多谢娘娘。”
    等到皇后一行人彻底离开,骊珠才抬起头。
    覃皇后还是老样子,遇事不决先杀人,一提先皇后就变脸。
    不远处的铜镜映出一张略显颓唐的脸蛋。
    时隔多年,她演窝囊废还是那么信手拈来,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骊珠揉了揉脸。
    总归还是好消息更多。
    没人丢命,她也能顺利出宫,就算之后还有千难万险……
    关关难过关关过吧。
    -
    季秋初七,枫叶红霞举,宜出行。
    明昭帝命人备了金根车,六马并架,亲自送骊珠从中门天子驰道而出。
    原本是君王爱女之心,群臣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偏偏,他让覃皇后和皇子沈负也一并随行相送。
    皇后皇子不与天子同乘,车马仪仗只能从侧门而出。
    目睹此景的百官公卿愁苦了脸。
    须知当初先皇后诞子,刚过百日,明昭帝就破例加封这个孩子为清河公主,赐一个县的食邑。
    清河公主六岁时,先皇后病故,明昭帝哀恸万分,又给了清河公主两个郡的食邑,规格比肩皇子亲王。
    而皇子沈负,作为明昭帝的嫡长子,还是独子,长到八岁尚未得什么荣宠。
    今日更是公主出中门,皇子走侧门。
    世人都说,母凭子贵。
    可落在南雍的两位皇子公主身上,却是有目共睹的子凭母贵。
    骊珠也满面愁容。
    前世沈负继位后,她被清算得那么惨,其中有她父皇一半功劳。
    洛河近在眼前。
    实在不能再送了,明昭帝依依不舍,嘱托再三。
    “……除了少府和宗政府安排的人以外,父皇还安排了校尉陆誉,率卫兵随行,此人可信,这一路就由他,还有你那个……”
    明昭帝环顾四下,没瞧见熟悉身影,问:
    “对了,你身边那个叫长君的小宦官呢?”
    骊珠眨了眨眼:“我让他先一步押送箱笼上船了。”
    明昭帝不疑有他,微微颔首:
    “上船后,让他与陆校尉碰个面,我记得那个小宦官身手不错,这一路有他们,父皇才可放心。”
    骊珠乖巧应下。
    交代完这些,明昭帝拍了拍骊珠的肩,眼中似还有千言万语,但最后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