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菟丝子 第3节
    虽说这些大人物明里暗里都不太瞧得起人,可都会披着一层皮,装模做样一番。
    这位谢大人,却是装都不装。
    恐怕身份地位……很高。
    而且……
    杜惜晴余光向下瞟,她不敢抬头,怕动作太大,只匆匆往谢大人身后一扫。
    几双军靴映入眼帘。
    他带了兵。
    杜惜晴倒吸一口凉气。
    她经历过饥荒与战乱,实在清楚这有兵和没兵,区别极大。
    这样一来,徐二犯的事就不是贩卖私盐那么简单了。
    忆及谢大人所说,徐二与一些姓谢的做生意。
    ……别是牵扯朝中政权争斗。
    谢大人:“夫人是想到了什么?”
    杜惜晴心中一紧,随即绷住脸上的神情。
    此人非常敏锐,不好糊弄。
    她抬手,用绢帕擦去泪痕。
    “奴家在想夫君的生意……”
    她眉心蹙了蹙,攥紧了手中的绢帕,支吾几声。
    这副模样自是做给他看的,寻常妇人遇到这种情景都是会怕的。
    她其实是想做些别的反应,奈何身体实在是抖得厉害。
    总归还是怕的。
    谢大人:“如何?”
    听到他这句,杜惜晴立即哭了起来。
    这倒不是作假,她是真怕他这个一言不合便杀人的杀胚。
    “奴家不知……夫君……夫君这些从不与我说。”
    朝中的政权争斗是万万沾不得,再看这位谢大人下手毫不留情,连那当官的蠢物都随手斩杀。
    杜惜晴虽不懂官场之道,却也知道官员不能随意打杀。
    要不是这谢大人权势滔天,要不就是徐二所做之事十分恶劣。
    这怕不是……要命啊。
    杜惜晴心中哀叹连连。
    绝不能与这案子扯上干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为好。
    杜惜晴暗下决定。
    “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谢大人问了一句,他这会儿语气又与之前不同。
    听着似乎是在笑,只是这笑极轻,听着还有些嘲弄的意味。
    可这极轻的语调在杜惜晴听来仿佛有万斤重。
    这是不信了?是查到了什么?
    杜惜晴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挽回一二。
    这位谢大人是她迄今为止见过的,最难对付的男人。
    但谢大人也不等她回话,话音一转。
    “我听人说徐二,平日里游手好闲,吃喝玩乐样样都精,对家中生意更是不上心,家中老父老母管教都无用。”
    说到此处,他眼皮一抬。
    “这种纨绔子弟,却在与夫人成亲后,浪子回头?”
    那是徐二的老父老母没找准他的软肋。
    要说抓人软肋,这可是杜惜晴的看家本事。
    杜惜晴脑中思绪万千。
    因摸不清这位谢大人的性子,也不清楚他查到了多少,又怕一不小心刺激到他。
    杜惜晴决定这部分实话实说。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大人,奴家夫君虽不务正业,可上进心却是有的。”
    上进心,这便是徐二的软肋。
    杜惜晴从小便发现自己似乎能摸到旁人想要什么。
    而这些往往是大多人的软肋,要是抓住了,用得好,还能给自己带来不少的好处。
    只是这谢大人,着实是摸不清软肋在哪儿。
    谢大人哼笑一声。
    “上进心?”
    对于徐二这种人,谈及上进心确实可笑。
    可他偏偏就是有。
    杜惜晴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呼出一口气,压下有些发抖的语调。
    “大人,即便是穷凶极恶之人都会有些许善心。”
    说这话,是为了试探他。
    和这位谢大人话说多了,她逐渐发现,这人身上除却那些贵人们都有的傲气,还有更进一层的东西。
    这种东西,她在人身上见得少,倒是在一只老虎身上见过。
    那还是她第一任夫君。
    还多亏这任夫君喂饱了饿虎,这才让杜惜晴知道,原来老虎吃饱了是会逗弄猎物的。
    如今,又变成谢大人来逗弄她了。
    谢大人:“有点道理。”
    杜惜晴暗自松了口气,能接她的话头便是好事。
    杜惜晴:“奴家夫君家中排行老二,论起家中的生意大多由大哥打理,论起父母宠爱,又有个幼弟,如此一来,就是不上不下。”
    谢大人又是眉头轻轻一挑。
    杜惜晴一直都在关注他脸上的神情,立即捕捉到他脸上的变化,于是趁热打铁。
    “奴家夫君……”
    她原本是想说徐二父母对他不太公平,徐二对此有所怨言。
    可仔细一想,这世间以孝为先,大多男子都听不得外人说父母的坏话,哪怕是徐二私下与她抱怨也说得遮遮掩掩。
    她便换了个说法。
    杜惜晴:“夫君他自是想证明自身,这难道不是上进心?”
    谢大人忽地一眨眼,那笑意似乎又深了些。
    “确实如此。”
    一连两次接住她的话头,又令杜惜晴顿感奇怪。
    这般一压一松,倒就真如那吃饱的老虎逗弄猎物了。
    一时间,杜惜晴便真有些骑虎难下。
    她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家中生意大多由大哥操持,夫君无处下手,又嘴笨不会说些讨人欢喜的话,奴家便想着为何非要去走家中老路,既然家中生意无法插手,不如找找新的买卖?”
    谢大人这次倒没顺着她的话说,而是反问了一句。
    “私盐买卖?清阳确有一块盐池,是买卖的好去处。”
    还真是怀疑她怂恿徐二做的私盐买卖。
    虽说她真这么做过,可嘴上却不能答应。
    杜惜晴大惊失色。
    “大人,奴家不过一介妇人,何德何能左右夫君的想法?奴家本想着清阳脐橙味美,也是……”
    说着,她眼中开始落泪。
    “也是一桩好买卖,没想到……他竟是如此迫切,非要做出一番事业好让家里人看看。”
    她目光落在地上血迹斑斑的白布上,似是痛心又似是无奈地喊了一声。
    “夫君……你糊涂啊。”
    杜惜晴哭得十分真情实感。
    因为她清楚,这好日子是到头了。
    可哭着哭着,便听到谢大人笑道。
    “徐二有点倒是没说错。”
    杜惜晴挂泪抬头。
    谢大人:“夫人当真是能言善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