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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篇50
    与此同时,堰都某家夜店。
    喧闹的包厢里,七彩射灯旋转,将每个人脸上放纵的笑意切割得光怪陆离。周围是震耳的音乐和笑闹声,空气里混杂着烟酒、香水与果盘的气味。
    “阿惟,这杯你必须得喝!说了今天不醉不归的!”
    朋友搂着肖惟的肩膀,将又一杯斟满的琥珀色液体塞到她手里。
    肖惟扯了扯嘴角,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灼烧感,却丝毫没能驱散心口那股挥之不去的滞闷。
    自从程予今离开后,后悔、思念、空虚、烦躁就如影随形。她试图用高强度工作填满白天的时间,用一场接一场的聚会麻痹神经,但每当喧嚣散尽,独自回到那间空荡荡的公寓时,心里那种仿佛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剜去的空洞感便会变本加厉地涌上来。
    “哎,瞧我们阿惟,不就分个手嘛!至于把自己搞得这么魂不守舍的?”一个朋友凑过来,带着几分暧昧的笑意,压低声音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特意给你准备了份礼物,保准合你口味。”
    说着,她朝角落使了个眼色。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长相清纯的女孩怯生生地走了过来,在肖惟身边坐下,软糯地唤了声:“姐姐。”
    肖惟抬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长得很纯,看起来听话,是挺合她以往的口味。若是以前,她或许会有几分兴致,去享受一番调教与掌控的乐趣。但此刻,看着女孩那精心演练的温顺模样,她心里却生不出一丝波澜。
    朋友见她没拒绝,以为她对那女孩有意,识趣地招呼其他人去了另一边玩牌,将空间留给了她们。
    女孩更加贴近了些,柔软的身体几乎要倚在肖惟身上,手指试探性地攀上她的手臂:“姐姐,你好像不太开心?要不要.....我陪你去个安静点的地方?”
    肖惟没说话,只是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女孩的触碰让她有些不自在,那刻意营造的诱惑气息,与记忆深处某个倔强又隐忍的身影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个人,从来不会这样主动贴上来,她的顺从里总带着刺,她的沉默里蕴着恨,就连偶尔流露的脆弱,都像是裹着冰碴,割得人生疼,却又.....该死的让人难忘。
    “走吧。”肖惟忽然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躁意。她需要做点什么来打破这种该死的状态,需要一点新鲜的、强烈的刺激来覆盖掉脑海里那个阴魂不散的身影。
    女孩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跟上。
    回到公寓后,肖惟踢掉高跟鞋,径直走到岛台倒了杯冰水。女孩乖巧地站在玄关附近,有些无措地看着她。
    “怎么?还要我教你该做什么?”肖惟端着冰水坐到沙发上,冷淡地说道。
    女孩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收到了指令,脸上迅速堆起讨好的笑容。她走到客厅中央,在明亮的灯光下,开始一件件地脱掉自己的衣服。她的动作很慢,带着刻意的诱惑,目光始终黏在肖惟身上。
    当最后一件内衣滑落,女孩赤身裸体地跪在地板上,然后像训练有素的宠物一样,朝着肖惟的方向,用膝盖一步步跪行过来。
    她仰起头,媚眼如丝,伸出手,想要去解肖惟衣扣,声音甜得发腻:“主人.....让小狗伺候您.....”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衣扣的瞬间──
    肖惟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她一把推开女孩,力道之大让女孩惊呼一声跌坐在地。
    “够了!”她冷硬地喝道。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惊慌失措、楚楚可怜的女孩,眼中没有一丝情欲,只有翻涌的不耐和厌恶。
    她想起了程予今。想起她即使被逼到绝境,眼神里也从未真正消失的倔强和清醒;想起她即使恐惧得浑身发抖,也不会露出这种全然臣服的、令人作呕的媚态。
    眼前这个精心准备的礼物,此刻在她眼里变得无比廉价和索然无味。这种程式化的讨好和顺从,这种毫无灵魂的躯壳,根本无法填补她内心的空洞,反而让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她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那不是一件可以随意替换的玩物。那是一个活生生的、倔强的、会恨她、会反抗的人。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她模糊地触摸到心动为何物,让她体验到情绪被另一个人彻底牵引的滋味的人。
    “把衣服穿上。”肖惟转过身,不再看地上的女孩,“收款码打开。”
    “主人.....是.....是小狗做错了什么吗?”女孩颤声问道。
    “闭嘴,照做!”肖惟厉声喝道。
    女孩彻底懵了,吓得脸色惨白,手忙脚乱地捡起衣服胡乱套上,颤抖着拿出手机调出收款码。
    肖惟快速操作手机,转了高于市价两倍的数字过去。“钱我转给你了。现在,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女孩看着到账信息,又惊又怕,不敢再多问一句,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公寓大门。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公寓重归寂静。
    肖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走到岛台边,倒了一杯烈酒,仰头灌下。辛辣的液体从喉咙烧到胃里,却依然无法驱散那阵强烈的空虚和莫名的焦渴。
    她颓然地靠坐回沙发上,盯着手中的酒杯发呆。恍惚间,想起了程予今曾经给她泡过的花茶。
    鬼使神差地,她站起身,走向那间客房。
    客房里,还维持着程予今被便衣带走那天的样子。她一直没让保洁阿姨动过这间房的东西,程予今的部分衣物和个人物品都还留在这里。
    她蹲下身,在床头柜抽屉里翻找起来,找到了那罐只喝了一点点的花茶。
    打开密封的罐子,一股清淡的、带着微甜花草香的气息飘散出来。这味道,瞬间唤醒了某些记忆碎片:程予今低着头,专注地将热水注入杯中,氤氲的水汽柔和了她平时略显清冷的侧颜;还有那杯喝起来味道普通、却莫名地让当时的她烦躁不堪的神经放松下来的温热液体......
    她学着记忆里程予今的动作,撮了一小撮干花放入杯中,冲入热水。干枯的花朵在沸水中慢慢舒展,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肖惟端着那杯花茶,在沙发上坐下。她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起起伏伏的花瓣,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曾经是那样痴迷于征服和驯服的过程。她享受于猎物的挣扎,享受将猎物棱角磨平的施虐感和掌控感。可直到看到程予今握着瓷片、眼中只剩下纯粹恨意的那一刻,她才在巨大的失控感和心口的刺痛中恍然──她或许从一开始要的,就不是一个被打磨光滑的复制品。她潜意识里渴望的,恰恰是程予今身上那种无法被彻底驯服、带着尖刺的生命力本身。是那个独特的灵魂与她的碰撞,哪怕碰撞的结果是彼此伤害,也远比像刚刚那个女孩那种千篇一律、死气沉沉的顺从,要鲜活、真实千万倍。
    刚才那个女孩,和过去那些泄欲的对象没什么不同,可以轻易被替代。但程予今......她根本无法想象,这茫茫人世,是否还有第二个人能让她产生如此复杂而强烈的情感波动。程予今是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
    她后悔了。这后悔比之前任何一次后悔都更加猛烈。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她想要程予今回来。
    可是......理智在下一秒回涌,浇灭了那点灼热的妄念。
    “呵。”
    一声充满自嘲意味的嗤笑,从肖惟唇边逸出。
    她笑自己竟然到了此刻,还会产生这种天真可笑的念头。
    是她亲手把程予今逼到宁可握着瓷片以命相搏,也不愿再让她靠近一步的地步。她们之间,那点最初的占有与被占有、猎人与猎物的关系,早已在一次次错误的拉扯和伤害中,演变成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这样的状况,不放走程予今,那将会是两败俱伤的毁灭。
    要么,是她动用最残酷的手段,彻底毁掉程予今,磨灭她最后一丝神采,让她变成一具真正的行尸走肉。
    要么,是程予今隐忍不发,积蓄恨意,在未来某个无法预料的时刻,给予她致命一击。在看到了肖慎的试探结果和被瓷片抵喉之后,她毫不怀疑那个女人做得到。
    她肖惟,纵然恶劣,纵然偏执,却也还有一丝未曾泯灭的底线,她不可能将自己真正在意之人彻底摧毁成行尸走肉;更不可能疯到要拉着那人一起,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呵......”
    又一声低笑,比刚才那声更沉,更涩,带着无尽的疲惫和认命。
    她没有喝那杯已然温凉的花茶,而是将它缓缓倒进了厨房的水槽。
    然后,她拿起手机,点开一个加密的相册,翻看着当初手下发来的程予今的偷拍照片。
    她伸出手指,轻轻拂过屏幕上那张脸,眼睛里是深深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