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温城说了一个字,将脸上的多余神色都收了起来,有些闷地说了几个字,“没有害怕。”
他还掩耳盗铃般地补充了一句:“这个酒鬼……我也没动手。”
“你是没动手——但是你当我瞎呀!”方年初指着那小孩子手上的刀,“这玩意是不是你的?”
方温城和小时候一样,表情乖巧地回道:“是我的。”
“那他是不是你怂恿的?”
“……”
“心虚不说话是吧?那绝对就是你。”
方年初语气上扬,他很高兴,真的很高兴,非常非常高兴。
去他妈的善恶,去他妈的杀人犯,去他妈的鬼!
他终于见到他了!
就是……方年初摸了下自己的脸,语气感慨:“要是拖到七老八十再见到你,你会不会都不认识我了?”
“不会。”这次的方温城回答得很快,“我每天都在你身边,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知道。”
方年初一点都不感动,他磨了磨牙,对方温城问道:“那你是不是偷看我洗澡了?”
方温城眼神飘移,没回答。
方年初大骂起来:“我要去找大师在浴室门口贴十张八张的驱鬼符!”
方温城应下:“好,我认识很多鬼,他们很乐意给你介绍符箓有效的大师。”
“你确定他们真的乐意?”
方温城又不说话了。
但是他定定地看着方年初,半晌后,唇角微扬,对方年初喊道:“哥。”
“我在。”
“哥。”
“干嘛?”
“哥,我死了后也有遵守约定。”
“我知道,听其他的鬼说了。”
“哥,我真没病,我只是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
“嗯,我知道,你没病,现在有病的是我。”
“哥,你搬家吧。”
“为什么?”
“隔壁女邻居想泡你。”
“……”
“哥。”
“在。”
方温城这次什么话都没说,他从小鬼手上拿走自己的刀,将上面的鲜血甩掉,然后重新插进自己胸口处。
这个动作让方年初攥紧了拳头。
方温城顿了顿,他又重新将刀拔出来,然后走到方年初面前,将刀放在他手中,握着他的手将刀插进自己身体中。
方年初不愿意将刀插进去,但是活人哪有鬼的力气大,方温城就这样牵着他的手完成这个动作。
刀柄在胸口处微微颤动,方年初的手也在发抖。
方温城露出心满意足地笑:“其实我死的时候是想让你把刀插进我胸口的,但是我不敢,我真这么做,你肯定会痛苦一辈子。”
他低头,抵住方年初的额头,一只手握住方年初颤抖的手,低声说道:“哥哥,别怕。不疼的。”
或者说,很疼,但他心中汹涌的情绪压住痛感,他现在情绪激昂,太过于强烈的情绪让他都想给自己来上几刀冷静一下——
当然,这话他是万万不敢和方年初说的,方年初会骂他的。
方年初眼睛通红:“我他妈还得感谢你还有一丝良心?”
方温城笑了:“哥,你以前不说脏话的。”
“去他妈的不说脏话,老子这十几年都疯了,再不说点脏话发泄情绪,我还能活着?”
现在的方年初比当年尖锐许多。别人都是年纪越大越平静,他却恰好相反。
方温城很冷静,他牵着方温城手腕回家,一路上都在跟他说话:“你现在能看到鬼了,以后怎么办?”
方年初:“去当大师抓鬼呗。”
方温城笑了起来:“当大师太危险了,你小时候就想当心理医生,以后继续吧。”
方年初:“我看给鬼当心理医生比较有前景。”
“心理医生更适合你。”
这些年方年初就算发疯也没落下心理方面的课程,他不仅重新去学校上课,还在前几年考研深造过。
方温城叹息:“哥,你也挺聪明的,要不是因为我,现在当医生也小有名气了。”
方年初也同样叹息:“你还好意思说,你要是还活着,凭你专业课的成绩,现在指不定都在帝都的大医院当外科主任了。”
一人一鬼互相说着话,十几年没能见面聊天,彼此间都有说不完的话。
尤其方温城,他还给方年初说着鬼的世界。
方年初心不在焉地听着,在和方温城回到家的时候,他对方温城说:“欢迎回家。”
方温城:“我每天都回来。”
郑重其事的氛围被他这句话破坏得七七八八,但方年初看着自己脚下的影子,再看着方温城身后的空白,在这一刻,潸然泪下。
方年初收回自己飘远的思绪,他在厨房煮着泡面,动作不紧不慢的。
自从好多年前能看到方温城后,他当时抽风的性格又慢慢回归温和,一晃这么多年过来,他现在遇到任何事都能维持着彬彬有礼的模样。
至少现在很少骂人了。
应该说,他现在从来不骂人,只骂鬼——方温城。
方年初端着泡面出来,面色有些忧虑。
方温城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看着他问道:“心情不好?”
方年初“嗯”了一声:“年纪越来越大,马上就要老了。”
他只是看起来还算年轻,但实际年纪已经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