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时，夕阳已经红了半边天，操场后面的展览墙，这里惯保存下每届学生留言的字迹，他在熟悉的地方，最后存下了专属自己的痕迹。
私心想用这种方法靠近她一点。
也只能如此。
想说的话，通过这种方式传达开来。
那时他忐忑叫住她问：“学姐，济云附中好吗！”
三年后，他继续问了同样的问题：“学姐，临川大学好吗！”
无论是哪一种，无一例外他都做到了。
那首《兰亭集序》也成了他记忆里最深刻的回忆。
十七岁，梦里想抓住一只蝴蝶。
二十四岁，终于，得偿所愿。
蝴蝶停在了他指尖。
他跨越千山万水，来到了她身边。
……
陈裳在醒来，眼前一片晦暗，只余一盏小灯散着微暗黄晕的光。
她将自己蜷成一团，迷蒙地盯着墙边的小夜灯。
她不喜欢黑暗的环境，对幽暗本能产生恐惧。
小时候老陈丢下她一个人应付闯进家里讨债的人，她瑟瑟缩缩躲在黑黢黢的柜子里，那种绝望呼吸骤停的感觉伴随了她很多年。
后来，她终于不再畏惧，凭自己从那场阴霾走了出来，开始不再依赖。
不论是楚城还是江州，只要她在，每到黑夜，小夜灯总是亮着的。
这么多年，即使她有时候发脾气，他总是忍让的一方，可这个男人依旧温柔如初。
陈裳下床，推开了门。
夜色静谧，月光皎洁流淌进屋内。
李隅坐在客厅，他的影子在虚弱的光线里朦胧单薄，她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张开双手环在他的肩上，像是没睡醒似的，依赖地靠着他：“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醒了！”
她没回答，贴在他肩上，声音喃喃：“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其实微博私信我后来有猜到是你的，但我不太确定，为了试探你，特意跟你说签售的时候可以来找我，可是你没有来。”
“我看到高中墙上留下的字了，对不起，我没能早点发现你。”
李隅微愣，难怪她今天的情绪这么反常，单手绕过她的背后，搂住她，安抚似地轻轻拍了拍。
“我已经想起来了，第一次见面是不是书店，我记得当时你给我找过书。”
“不是。”
她抬头。
“那是第二次，我们之前还见过的。”李隅见她神情恍惚，视线微垂下，玩着她的手指，“你忘了平安夜那天下午，因为我你和校外的人打架，那天你还送了我一个苹果，那是我们见面的第一次。”
陈裳拼命回想，很多事记不太清了，她握拳痛苦地锤了锤脑袋，想让自己把事情通通想起来。
可没办法。
他拿下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没关系的。”
“对不起。”陈裳懊恼地垂下头，深吸了口气，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有太多太多东西，我已经记不清了。”
她今晚已经说了太多对不起。
“阿裳，想不想得起来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感到自责，也不要因为我的喜欢而感到愧疚，这不需要，我向你坦白。”
陈裳抬起头来，呼吸都停了一瞬。
李隅抿了抿唇，清冷的月光落在他的眼睫。
他望着她的眸子，认真道：“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违心的，一切都不是出自本心，我没有讨厌你，也没有后悔认识你。”
从始至终，他甘之如始。
陈裳心间一跳。
“谢谢你当时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我，也谢谢你维护我的自尊心。我很想很想见你，可是我没有机会，我也不敢。”他笑了一下，可笑不及眼底，有些许轻嘲的味道。
“旧天堂书店见到你，我惊喜又忐忑，我害怕自己话说不利落，在心里练无数遍，可还是闹了个脸红，时佳广场的天台，你陪我练读古诗词，那首《兰亭集序》是我所有诗词里记得最深的一首。”
“我知道你在附中，知道你在临大，这两所学校成了我的目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执念那么深，明明当我进学校时，你就已经离开了，可我还是想考。”
“阿裳，其实我不是一个天赋很高的人，别人只是普通学一学，可我笨到要花好长好长时间，我用每次努力多一点，走快一点，渐渐营造了学霸的假象。”
“当我考进附中的时候，去到公告栏看到优秀毕业生展示，听老师讲到你，我都会好开心好开心，好想朝你靠近一点点，变得和你一样优秀，每当我学到很累很颓废，只要一想到你，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动力，谢谢你让我找到了我喜欢的，想做的。”
“楚城能够重新遇到你，我想都不敢想。我知道自己不够好，所以我努力提升自己，努力变得更优秀，想要有资格有一天能够真正站在你身边，那天在烤肉店见到你的那刻，我整个人都恍惚了，觉得自己在做一场梦，可疼痛告诉我，你真的就在我眼前，是不是很傻！”
那些憋在心里的秘密，上了匣，安了锁，被放在最深处。
打开了。
见到天光，灰暗再也不见。
他的爱意寂静无声，也波涛汹涌。
陈裳摇了摇头，心疼痛到瑟缩。
“我听见了，我都听见了。”
一切都听见了。
关于过去，关于青春，关于那些年我们努力追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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