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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
    卢敬锡站在卢府门口,一直目送怀雍的马车消失在街角后才翻身回去。
    母亲在大厅等他,在他经过时叫住他,意有所指地说。
    “别学你父亲,一把年纪了才要孩子,求神拜佛只得你一个。”
    “早点娶妻纳妾,也好早点开枝散叶。既你不愿意在正妻之前有侍妾,那就赶紧娶妻。我身子骨还算硬朗,到时可以帮你们小夫妻带孩子,你还在忧心什么?”
    “先前你说你官位低微,不想讲究小门小户的女子,而今你已尊为四品,怎么也算小有立业。今日蒋家夫人约为娘去看戏,我看他家的女儿就很不错……”
    卢敬锡推托说:“过些日子就是皇家春宴,这次孩儿与上次有天翻地覆的不同,说不定皇上有为我安排,等到春宴过后也不迟。”
    话音刚落。
    母亲手中的茶盏便重重拍在桌上,刚才拂沫拂了好久,到茶水都凉了也没喝几口,茶水溅出来:“一日拖一日,一月拖一月,你究竟想要拖到几岁。你现在是官威大了,在娘面前也要摆架子?皇上安排?你等皇上给你怎么安排?你还想当驸马、自毁前程不成?”
    卢敬锡撩开下衫,熟练跪下,背却笔直:“孩儿不敢。只是希望娘再等一等,求求您,再多等一等。”
    他艰涩自嘲地说:“我、我在整理了。”他也说不上究竟是在整理什么,继续说,“娘,请再耐心等,春宴以后,等他们都有亲事了,我就听从您的话,择一名门淑女传宗接代。”
    回到自己院子。
    桌上一片还是怀雍离开时的模样,卢敬锡特地交代了丫鬟不要整理。
    卢敬锡将怀雍用来擦手以后随意丢在一旁的帕子拿起,取来一张没用过的纸包好走进里屋。
    在他书房柜子的最深处,有个上锁的箱笼,早些年从小的换成大的,拿取十分不方便,他轻易也不会动。
    打开箱笼。
    里面乱中有序地放了许多东西。
    乍一看没一件值钱玩意。
    抄到一半写错字扔掉的草稿,干枯发黄的草编的手环,一片落叶,一小枚桃核……这都不能说不值钱了,这全是普世意义的垃圾。
    其中有件绫布里衣。
    正是当初怀雍在他家留宿那一夜穿的。
    他拿起来摸了又摸,嗅问,已经没有怀雍身上的香味了。
    是的。
    这一箱子全是怀雍无意中遗留的东西。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舍不得扔。
    不知不觉这些年就留了这么多。
    怀雍给他的那几分若有似无的情丝就这样缠着他,一缠数年,也没发生什么大事,似乎只是随着他们少年时光的离去渐渐散了。
    他一直理不清,或许以后永远也理不清了。
    舍不得又能如何?
    世上所有人这一生大抵都是学会舍得的一路。
    第28章 拿胎
    春祭。
    宝泉寺。
    怀雍到时,穆姑姑正在后山上与几个小比丘尼一道采茶叶。
    宝泉寺是个尼姑庵,专供女性出家修行。
    佛教从百余年前传入中土,但直到近几十年来才盛行开来,全国上下无数的庙宇被纷纷修建起来。
    其讲求众生平等,无论贫富贵贱、男女老少皆可遁入空门,但是,在正式出家以前,寺庙会根据各人所捐献的钱财决定他们今后在寺庙获得怎样的生活。
    穆姑姑是宫廷女官出身,虽说她本人没有后人,但她可是当今皇帝的乳母,入庙之前还赠予了一大笔钱,是以,她完全可以在宝泉寺享有养尊处优的清修生活,不必干这些活计。
    望见怀雍在山脚下时,用一块蓝布巾帕包着脑袋,又在上面戴了竹笠的穆姑姑在怔神过后,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穆姑姑要换了衣服再接见怀雍,怀雍怕她麻烦,说不用。
    但穆姑姑坚持要这样做:“出家人是方外之人不假,然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我这辈子这样子过惯了,你不让我做,我反而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
    穆姑姑一头的青丝都剃光了,她原本头发很是浓密,如今只剩下一些青色发茬的痕迹,换上一身干净无尘的玄衣,再来见怀雍,她带了一小瓷盅的茶叶,沏给怀雍喝:“茶是今年我们自己种的茶,水用的是山上的清泉水,你尝一尝。”
    怀雍品过茶,放下杯子。
    尼姑庵内院是不可以让外男进入的,主持为难地表示,光禄大夫大人可以小小破例,但也只能在白天,开着门说话。
    怀雍便不进内院,只在外院的茶室和穆姑姑说话。
    远处藏了几个凡心未净的比丘尼,不太熟练地向他投来窥探的视线。
    清雅俊秀的怀雍正是当下世间推崇的美男子典范。
    房门大开。
    清爽的穿堂风拂动怀雍鬓边落下的几绺碎发,身畔窗外是被雨打了一夜的白海棠,薄薄的花瓣被雨浸湿透,天光下呈现出玻璃般半透明的色泽,稍显憔悴但仍然美丽。
    穆姑姑和他说笑几句,意识到怀雍此行别有他意,她略有些失落,想了想,好声好气地说:“你父皇心底是疼爱的,若是有争执,不要跟他置气,无论多大的过错,只要你愿意跟你父皇低头,想必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怀雍一愣,明白穆姑姑的潜台词是,是以为他和父皇吵架来请她做和事佬,未曾深想,他已下意识地出言反驳:“我没有惹父皇生气,这事跟父皇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