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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你对得起你妈妈吗!”
    “我不会结婚的。”傅炽冷硬地掐住了指节,“还有,是我爱他,不是他引诱我。”
    “下贱!”
    “嗯,出生的时候我爹就抛弃了我,我妈骂我是个小畜生,你缩在角落里看着我妈打我。我都觉得我自己不该活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该死的时候!可他夸我是全宇宙都在等的人。”傅炽应了,嘴巴一咧,笑着笑着又哭了,“他夸我!你知道吗!他夸我!一个站在巨人肩膀上的智者,金字塔顶端的强者,甚至愿意在我身上花费巨量的时间,他看我,他研究我,他分析我,他看透了我,他依然爱我!”
    傅炽说,“您要谢谢他,这里的每一笔钱都是他垫着的。”
    “他甚至没有草我的屁股。”
    脸颊的泪划到嘴角,很咸,“奶奶,你知道吗。他没有包养我,他在我请求他包养我的时候,给了我一张欠条。一张无期限零利息的欠条。”
    奶奶看着他哭,下意识地抽出纸巾想要递给他,早已苍老的手指自然而然地伸出去,又僵在半途间,她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的儿子就那样为了一个男人抛弃了年迈的母亲和刚刚生育的妻子,还有襁褓里的孩子。
    她没法再接受同性恋了。
    她的理智没法越过情感的创伤。
    她已经老了。
    傅炽的泪很快就干了,他又重新变成了那面无表情的模样,坐在病床边,看着自己的掌心。
    “今天怎么了?”异常沉默的室内,奶奶还是开口了。
    “没怎么。”傅炽冷硬道。
    “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
    “跟那人有关系吗?”
    傅炽不说话了。
    “他威胁你了?”
    没有。他要是威胁我就好了。
    眼睛又一酸,傅炽用力眨了眨眼。
    “是不是钱出问题了?”奶奶问他,“有事你跟我说。”
    傅炽摇摇头,“奶奶你继续住院吧,钱我未来会还给他*的,你不用担心,这是干净的。不是交易换来的,他没把这当成交易。学校里还有几套卷子,过两天就要考试了。”
    “我先走了。”
    走出房间的时候,傅炽知道奶奶坐在病床上一直看着自己离去的背影。
    摁下电梯开关的时候,他又有些后悔。
    不应该对奶奶大声说话的。
    奶奶缩在角落里看妈妈打他,也只是因为奶奶也救不了他。
    当时家里所有人都指望着妈妈打零工或者做些文案工作活着,奶奶自己也常常挨骂或是受到冷眼。
    奶奶也是受害者。
    奶奶最后的嫁妆最后都给他买了糖吃。
    他不该凶奶奶的。
    但电梯已经到了,炖的鸡汤还在那,过两天来取保温盒的时候,再来道歉吧。
    一天又一天的重压压得这单薄的身躯摇摇欲坠,傅炽不想再想了,他要把所有的精力聚焦在接下来的考试里。
    这是一场只能胜,不能败的考试。
    顾斐波会看着他的。
    奶奶也会看着他的。
    拿着准考证走出考场之后,傅炽回乔延城的屋子里睡了个天昏地暗。
    这套屋子不知道顾斐波用什么手法保住的,傅炽虽然不能转卖,但一直没人前来收缴。
    醒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他这个时候才打开自己的终端。
    里面有一封短信。
    “傅炽先生,病患于银河纪元846年的2月18日凌晨三点二十一分主动拔管离世。鉴于病患生前留下的遗书,我们思量再三,决定遵从死者意见,在您考试结束之后再通知您。”
    “病患的尸体暂时停放在b栋负三层b1305室a列8排a834号隔间,请您尽快前来认领。”
    傅炽觉得自己还没醒。
    他又躺了回去。
    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没感觉。
    又扇了一巴掌。
    还是没感觉。
    一巴掌。
    接一巴掌。
    等到脸都快肿起来的时候,他捏着终端套上衣服就往医院冲。
    工作人员带他走到了停尸间,拉开了柜子门。
    偌大的铁色柜面,停放着一格一格的尸体。
    鲜活的人类最后也不过静默地在柜子里离开这世界。
    工作人员拉开柜门的时候,傅炽想到了前些天刚吃过的蒸肠粉的蒸柜。
    铁质的平板上不是薄如蝉翼的粉皮,而是……一个裹尸袋。
    我在想什么啊。
    怪地狱的。
    袋子里的人很瘦,近乎看不出来起伏,薄得像个纸片人一样。
    工作人员拉开拉链,让他确认死者的身份。
    银发,窄脸,眼角泪痕刻着皱纹深如沟壑,下巴尖薄无肉,无田无室,命苦福薄。
    但奶奶的眼睛是很温柔的。
    那是一双沉默着隐忍着却又温柔的眼。
    傅炽后悔那天在电梯口,没扭头回去,跟奶奶道歉了。
    停尸房的灯光惨白,头顶的空调孜孜不倦地冒着刺骨的冷气,傅炽听见自己说:“没有错,我来接她回家。”
    傅炽想过很多阴谋论,但最后医院给了他一段监控视频——这是当初怕顾大少爷查岗,特地安的。理论上是不会有的,毕竟侵犯病人隐私。
    高清的录像里,在傅炽关上门离开后,奶奶下床跟到了窗边,隔着拐角目送着傅炽离开的背影,然后轻轻抬手,挥了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