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府城、州城、长安城那些豪门大族虎视眈眈,科举仕途一道于现在的他而言不亚于攀蜀道上青天,障碍不能再多了。
所以,防患于未然,遏难于未发!
顾长风眉头不自觉皱起,以往在家他就很少下地,现在都已经是读书人,若不是······
双脚不由自主往后退了退,低头不经意间看到衣摆上的稻草屑,脸色又冷了几分。
顾晞风挥舞木叉,吭哧吭哧翻麦秆,就像全身有使不完的牛劲,与一旁动一下歇三晌的顾长风形成鲜明对比。
拉着石磨的马从面前晃悠悠而过,魏景行看着对面范家几个小辈,嘟囔道:“没一个眼神好的。”
徐钰很是无语,这人迁怒的范围是不是有些过于广了。
“走,回家。”
再待下去,这人怕是要闹到顾长风的脸上。
“你就来一天还半途而退,怎么,功名还没考出来先戴个不敬老师的帽子?”魏景行眉头紧皱。
“我爹和大哥都在,前儿就来了,我走不走的影响不大。”徐钰完全不担心这个,他更担心面前的人忍不住直接发疯。
到时候顾长风肯定没脸,但里正家也面上无光,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算了,来都来了,我就争取当个睁眼瞎吧!”魏景行面上表情不显,出口的话却是能气死个人。
徐钰直接上手拉人,“走走走,回家回家。”
没想到魏景行挣脱,还远离几步,义正言辞道:“别影响我尊师重道!”
徐钰收手捂脸颊,被面前人气得后槽牙疼。
这厢,魏景行打算做个睁眼瞎,那边,范俊却是不干了,直接摔了木叉,旁边几个堂兄弟拉都拉不住。
“顾长风,你要不想干就回去,在这左摇右晃算个什么事儿,我家碾场不差你一个。”
被当众拆穿装样子,顾长风面上看不到一丝生气,反而笑着解释:“我已经拜入夫子门下,合该为老师解忧。”
“我二伯就是开个启蒙学堂,并未收徒,再说你只是在学堂读书,又不是敬茶拜师······”
范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爹打断,“六子,给顾家兄弟道歉,他们来帮忙是看在你二伯的面子上,你不得无礼。”
范俊脸色铁青,死死盯着顾长风,要不是被兄弟拉着,肯定是要冲上去揍人的。
他爹范松呵斥道:“给人道歉。”
范俊扭头不干,那脖子硬的哟,跟不愿拉犁的犟牛一样儿。
范松笑着对顾长风道:“天热他火气大,侄子你别介意。”
晒场上,连接绳子与石碾的木条随石碾转动发出咯吱咯吱声,气氛很是尴尬。
顾长风却是一派淡然,甚至称得上大度,拱手行学子礼,“既是我惹俊师兄不虞,该道歉才对,三师伯,我先回了,你也莫要同俊师兄计较。”
这文绉绉一通既是、莫要的,在场之人大多听得云里雾里,只定定看着几人,偶尔挑一叉麦秆翻动。
堂兄要走,自己也不好留着,顾晞风只得放下叉子跟上。
范俊对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甩开拉住自己的堂兄弟,拎起叉子一顿搅,麦秆乱飞扬起一片土尘。
范松脸黑的如同锅底,呵斥着让他回去。
魏景行竖掌扇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道:“是我看走眼了,原来还有人没瞎。”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么?
徐钰翻着白眼道:“你不是睁眼瞎么,看走眼也正常。”
“世人皆醉我独醒,你不懂。”魏景行斜眼,很是不屑。
却说范俊,扔了木叉就往家走,心里的火却是越烧越旺。
那死皮赖脸的顾长风,非要去二伯的学堂,读书就读书,偏还臭讲究,说什么按拜师先后论排行,上赶着认师兄不说,还跟他家攀关系,对外就是一副他二伯亲传弟子的做派······
我呸,他二伯就没想收弟子,再说就顾家那祸事窝窝,谁家沾上谁家倒霉,谁要他当师弟了。
臭不要脸的死赖皮,现在敢打着是他二伯的弟子名义行事,日后就敢打着他家有出息的堂兄弟的名义耀武扬威。
也不知二伯怎么想的,都开学这久,非要再让他进学堂。
“哐当”一声,虚掩的院门被踹开,里正吓一跳。
他正坐在屋檐下的阴凉处打盹,被这一声吓得不轻,见是气咻咻的六孙子,道:“怎么了,这是谁惹你了?”
“爷爷,二伯为何非要让顾长风去学堂?学堂都开学多久了,又不差那一个学生?”
里正一愣,继而笑道:“你又不去学堂,怎么还操心上你二伯的事儿?”
范俊心里苦,他是读书不大行,可他儿子就不一定了啊,他这不是怕顾长风牵连学堂的名声么!
“回来了就把麦子耙一耙,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你二伯自有主意。”说完,里正颤微微起身,转身慢吞吞进正堂。
范俊盯着屋门看了半响,认命地拿起木耙开始耙晒在竹席上的麦粒。
里正相信二儿子,殊不知此时的二儿子左右为难。
范栋早些年就不下地干活了,但农忙时间学堂休沐,他又不能待在镇上明晃晃躲清闲,只得回村来。
早晨听闻顾长风、顾晞风两兄弟来时,他就开始头疼,钻进书房没出面。
现在听院子里的声音,对晒场的事儿猜了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