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家与自家的矛盾,这些年徐钰也了解一些,只是,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他作为小辈不好插手,且“莫经他人苦勿劝他人善”,他娘早年间经历的那些,不是他轻飘飘宽慰几句就能当没发生过。
“也是,咱家礼数到了就成。”说着,徐钰转了话题,“娘,魏叔叔温叔叔不是咱们这的吗?逢年过节都不走亲戚。”
过年走礼,也只有里正、村里亲近人家,还有魏叔叔在镇上、县里结交的好友以及庄大夫家。
白氏失笑,“你魏叔叔温叔叔是逃难来的,家里人在逃难中途都没了,说来,要不是庄大夫救了他们,两人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怎么想起问这事儿,这都一起过了五六年了,还以为你知道。”
徐钰摇头,“以前也好奇,只是我怕景行伤心,又担心说错话,就没问。”
“这没什么,在咱们村不是秘密,当初你温叔来时还生着大病,里正也是看在庄大夫的面子上给落户。”白氏改好礼单收起来,从柜子中拿出一个包袱,道:“正好,给你跟景行裁了新衣裳,你先试试你的。”
徐钰换上新外衫,甩袖又踢腿,臭美道:“娘,以后不要用经锦了,你儿子我生的好,就算披个麻袋也好看。”且说这经锦多贵啊,还缝的是大袖衫,这种宽衣博带最费布料。
白氏上前帮他抻衣袖上的褶皱,笑道:“读书人都穿这种,进学堂念书跟在家里不一样,不穿好点会被嘲笑的。”
徐钰迈着方步,模仿唱戏的样子,拉长音调:“儿子我博学多识,才不会与无知之人一般见识,您老就放心吧~”
抚须甩袖,就差锣鼓铿铿锵锵配乐,白氏被他逗得笑歪在床上。
提着包袱从家里出来,徐钰皱起眉头,如果去庄大夫处打听魏叔叔温叔叔的来头,很容易引人误会啊!
其实,从他在魏家过了两个年之后,就已经猜到魏家是外来户,只是长柳村的人都习以为常,周边也无人传魏家的闲话,他只能自己猜测。
原本也没想深入打探,只是听了范二伯的话,他不得不往深处想。
还记得那日刘树来说张家网罗哥儿攀富贵之事,当天温叔叔说日后有机会去蜀中,他当时还以为是要出游,毕竟温叔叔最喜看游记。
现在想来,说不得魏叔叔温叔叔早已知晓张家之事,当日去县城就是处理此事。
只是,拒绝张家,这般大动干戈,是怕张家记仇还是另有隐情······
眼前的字迹不断放大,模糊后彻底消失。
魏景行早就察觉书桌前的人走神了,甚至,他还故意咳嗽了两声。
放在平日里,这人早就跳起来咋咋呼呼叽叽喳喳穿衣少了风寒了······现在却是无动于衷,奇也怪哉!
盯着人看了好半响,他冷哼一声出门。
徐钰被摔门声惊醒,看着回弹的门扇,捂脸无奈:这别扭小子,害怕他日后因年少无知时的冲动决定后悔,时常将冲喜作为他的痛处来戳。
殊不知,冲喜是一个成年人机缘巧合下重获新生,与前世作最后告别的最坚定的决心!
“冲喜是我的痛处,与其不如说是你的软肋啊!”
想到别扭小子既惶恐自己日后“翅膀硬了”不要他,又害怕自己日后因入赘冲喜被同窗同科讥讽,徐钰不自觉勾起唇角——自家弟弟提前进入中二期了!
中二少年,口是心非,特立独行,以此来彰显自己吸引关注。
“阿嚏”,魏景行揉了揉鼻尖,指着兔笼中最安静的一只兔子道:“就你了。”那口吻,好似被选中的兔子得了莫大的荣幸。
端得是明月清风般的皎皎君子,却是惊得笼中兔子四处乱蹿。
魏景行直指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那只,两指捏着脖颈皮毛拎出来时,心满意足道:“可真乖啊!”
兔子无力地蹬了蹬两只后腿,认命似的垂下头,支棱的耳朵都耷拉下来。
“你呀,没什么错,就是太乖了,总让人觉得藏了坏心思,可不能怪我噢~”
徐钰被香味吸引到灶房时,心惊胆战。
一身白衣的魏景行站在灶台前,铲子在锅中搅动,听见声音转头,笑道:“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扬起的木铲上油水黄亮,徐钰不自觉吞咽口水。
他不是被香味馋的,而是被吓得。
魏景行哪次出气不是将衣服搞得跟凶杀现场出来的一样,可这次,这衣服,别说血迹,就连灶膛边的锅灰都没沾染。
徐钰怔怔无言,看他半响才进门。
毫无意外,锅里正是红焖兔肉!
他夹起一块吹,肉块色泽红润油亮,香味扑鼻,入口竟也是半分不差,肉嫩味足,咸香中带着微微辣意,很是下饭。
笑着竖起大拇指,“好吃!”
伸着筷子准备再夹时,却被拦住。
魏景行用铲子挡住伸出的胳膊,一手拿盘子一手铲肉,“这是午饭。”
好吧!徐钰砸吧嘴后放下筷子,边挽袖子边道:“还要做什么,我帮你。”
“呐,切菜吧!”魏景行下巴点着橱柜旁边的菜篮子道。
虽是第一次做饭,但魏景行有模有样,既不手忙脚乱,也没吱哇乱叫。
徐钰见他炝锅,笑道:“天才就是不一样,看过几遍就能学会!”
魏景行佯装镇定,唯有耳廓烫得好似被人拧过,板脸道:“这有什么难的,会的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