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是说,有一个莫名的能量,在不断的稀释着他所向往的所有美好。
耳边渐渐又传来了刺耳的尖叫声,还有那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
寂静之中的枪响、巨大迷宫里的惨叫、冰冷的水晶吊灯、血腥诡谲的三角钢琴……
一幕一幕,噩梦一般的在贺白的四周开始环绕。
他感觉自己的手指逐渐拉长,身形不断生长。
“血压上来了!”
“五号创口缝合完成,现在缝合六号创面。”
“消炎针跟上!”
要回去了。
贺白在这片混沌中又是一声呢喃。
无人问他想与不想。
在他最后彻底要脱离那美好幻境的时候,蒋萍的声音又幽幽的传进了他的脑海中。
“小白不怕,不要逃避,不论你和弟弟经历了什么,又变成了什么样,我也永远都是你们的妈妈,不会变。”
“可能妈妈也会犯错,但妈妈永远爱你们。”
……
贺白在那不能呼吸的空间中最后竭尽全力的一问——
“我能再看一眼我爸吗……?”
最后一个字吐完,声音就像是被装进了真空瓶子,闷在这方狭窄的角落里无法传出。
贺白心里一空,绝望的笑了笑。
没来得及。
他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心里开始默数,等待着更加痛苦的剧痛到来——
一,二…
三。
……
“小白。”
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出现。
贺白猛然的睁开了眼睛——
“你要坚强。”
那是贺振华的声音。
……
“爸……”
贺白眼睛发酸,轻轻的一叫。
从此以后所有的苦楚,统统尽数被他含进了胸腔里。
第243章 岔路口
之后的24个小时中。
市医院的手术室门口冷清的只坐着一个人。
是个瘦弱单薄的小姑娘,蓬头垢面,满脸泪迹。
她手里紧紧捏着手机,屏幕上是去年过年的时候,一家人在度假温泉别墅里拍的生活照片。
整整齐齐五口人。
可如今只撇下了她一个了。
贺薇已经没有了眼泪,表情变得麻木。
她吸了吸鼻子,不知第几次疲惫的抬起头,手术室门口的大屏幕上方,只有她两个哥哥的名字,各自名字后面都写着红色的“手术中”。
已经四个小时了。
难道从此真的,就要剩下自己和一个精神崩溃的母亲了吗……
贺薇蓦然的望着前方空白的墙壁,面无表情地想。
一时间不由觉得,这漫漫无尽的时光里,从此仿佛是有一支凄苦厚重的大提琴在为她醇沉的拉响。
悲哀绝望,看不到尽头。
走廊另一边快步走来了一个白大褂。
“是蒋萍的家属?”
贺薇缓缓抬头:“对。”
“你妈妈醒来了,你去看看吧。”
贺薇眼神黯淡的答应了一声,又把头沉了回去:“又醒了……”
“不知道下一次晕又是什么时候。”
白大褂望着坐在冰冷椅子上的小丫头叹了口气。
这一家五口的事,在社会新闻上没闹出什么大风浪,但在他们医院是人尽皆知,沸沸扬扬。
可这里是医院,这种惨剧日日夜夜都会不定时的在这里上演,白大褂看得很多了,贺薇只是其中一个。
他们从热血看到了麻木,于是这时,这位过来给贺薇例行通知的医生,只是浅浅淡淡的在这小姑娘的肩膀上拍了拍,什么都没再说的,扭身就走了。
贺薇关掉了手机屏幕,深呼吸的提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不远处的蒋萍躺着的病房中走去。
推开门的时候,蒋萍就静静地在床上躺着发呆。
她头发散乱,衣服也是脏的。
从旧仓库被救出来之后,她们一趟家也没能回过,一直穿的都是那套在地上滚打的净是尘土的一套,就跟逃难出来的一样。
蒋萍在贺振华掉下桥的时候就晕过去了,期间一直晕晕醒醒,不见好转。
医生说她这种情况,惊吓过度,劳累过度或者情绪激动,外加上可能长时间受冷受饿,能量不足低血糖之类,都有可能造成病人这样。
把人拉着在医院检查了一圈了,也没能查出个好歹来,最后也只能说静养吧先,实在不行就去看看精神科,但现在肯定不是时候,他们家这一摊子事儿还没结束呢,先给妈妈把葡萄糖管够再说吧。
贺薇是在蒋萍昏迷的时候,正式被通知贺振华确实是不在了——人掉到地上的时候就已经没气儿了,连抢救都不用。
遗体被拉去了市局里,因为他身上有子弹,要在市局里取出来,等专案组那边的一切手续都齐全了之后再说交由家属去安葬。
一个未成年的姑娘,水费电费燃气费都不会买,哪里能处理的了这种事情。
可此时母亲歇菜了,两个哥哥也生死未卜,那个时候贺薇觉得自己茫然的,就像是个没有任何选择决定权的傀儡。
她一切只能先听医生的,再下来就是陈士梁,人民警察说什么她听什么,其他的,她谁也不敢信。
贺薇站在蒋萍床边叫了一声“妈”,心一直在手术室那边悬着,难以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