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缓缓下落,她目光一动:“燕窈!”
她慌忙回身望了眼前院,见府上仆人各自忙碌,并未被惊动,这才匆匆下楼去寻。
“窈窈,真的是你!”女子捧着燕窈的脸仔细端详,喜极而泣:“你还活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以为……”
“姐姐奖励窈窈的糖葫芦,给娘子吃一口。”
燕窈伸出小手,递至她嘴边。
年轻女子握住她的手,推了回去:“娘子不吃,娘子问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知不知道……”
“方侍郎会追杀她,对么?”
面前白纱遮面的姑娘启唇出声。
方娘子站起身:“你是……”
殷灵栖淡淡一笑:“燕窈带我来的。”
“是了,”方娘子看向那扇隐匿在草木丛后的角门,“那扇小门,是我特意留给窈窈的,这重重院墙之中,只有她能陪我说说话,解解闷。”
“你带窈窈回这儿做什么?”她心事重重,“既然知道方傅文不是好人,你把她送回这里,无异于羊入虎口。”
“方夫人心直口快,看来夫人与方侍郎的感情,倒也不似外面传闻的那般恩爱和睦。”殷灵栖打量着她。
“恩爱?和睦?”年轻女子恍若听到什么笑话。
“我不过是他豢养的一只笼中鸟雀罢了,何来的恩爱和睦、相敬如宾?哦,是了,这样的话应当是他传出去的,方傅文最爱演上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了。”
她抬起头,望着暮色中被围墙切割开的,沉重压抑的四方天空。
“哪有什么一见钟情、深情如许,那是男人用来糊弄人的谎话,他就是见色起意。”
“这座宅院,便是困住我的囚笼。”
眼角缓缓滑下泪水,女子声音酸涩:“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顿了顿,她抬手抹去泪水:“不,谁也不会明白,他们只会指责我不知好歹,指责我配不上方傅文的深情。”
“可他自以为是的深情,真令我感到恶心。”
殷灵栖在她身旁坐下,院墙底的一架秋千载着两人,在风中轻轻摇晃。
“我明白。”殷灵栖启唇。
“被人囚禁起来的滋味,是不好受的。”
年轻女子目光一变,侧首惊讶地看着她。
小公主仰起脸,望着暮色渐沉的天穹,娓娓道来压在心底,从未对任何人吐露过的情绪:
“我曾经以为,一辈子那么长,一定要选中一个人接替至亲手足来陪伴我走完以后的路。我选错了人,我视他做同行的旅伴,可他只想榨尽我最后一丝利益。他控制了我,将我囚禁起来,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我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
她神情冷了下去:“所以,我会铲除所有的隐患,不再让任何人威胁到自己。”
女子注视着她,眼中微微动容,许久,她垂下了头,低声道:“我真羡慕你。”
“为什么这么说?”殷灵栖问。
女子摇了摇头:“我做不到,我没有这样的胆魄与勇气。如若真的与他反目成仇,我不知自己应该如何在这座都城立足,我只能忍耐,日复一日地忍耐。”
她垂头叹息:“我是不是特别没有出息。”
“为什么要责备自己?这一切并不是你的过错。”
殷灵栖看着她:“你只是无能为力。”
女子沉默着抬起头,对上眼前姑娘那温柔的目光,一阵暖流忽然涌上心头,泪水便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压抑了几百个日夜的情绪,在看见殷灵栖的这一瞬找到了共鸣,随着眼泪汹涌宣泄而出。
她心底酸胀,涨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与苦楚。
“不必称呼我方夫人了,我有我自己的名字,虽然只是随口起的,没有深刻意义与美好的寄托,但那是属于我自己的名字,不必冠以他的姓氏。”
“我叫许素衣。”
许素衣。
殷灵栖记得这个名字。
潘娘子那时说过,她曾是太平坊最好的绣娘,手底能够绣出盛京城最好的绣品。
殷灵栖看见了庭院石桌上的那些刺绣。
她走了过去:“这些都是素衣姐姐绣的吗?”
女子点头不语。
“真漂亮。”殷灵栖抚摸着细密针脚,心道这样好的手艺埋没深宅后院里,实在是可惜。
见小姑娘喜欢,许素衣灰蒙蒙的眼神中忽然升起了光。
“你若喜欢,我绣的这些都可送与你。”
殷灵栖推辞:“不了,我也只是欣赏,哪有平白无故拿人东西的道理。”
许素衣走上前来:“难得碰到能赏识这些刺绣的人,你不必客气,若喜欢只管拿去。不然,留在我这里只会浪费。”
她移开盛放针线的箩筐,掏出那些被撕毁、剪坏的帕子。
“你看,这些都是留在我手中,被方傅文毁掉的。他总是发疯,嫌我待他态度冷淡,一旦疯起来,便毁掉我的东西。”
“难怪娘子每日闷闷不乐,娘子总是被坏人欺负。”燕窈神情落寞。
许素衣摸了摸燕窈的头,暗自神伤。
耳畔忽而传来暮鼓声。
她眼中闪过惊恐,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
“时候到了,方傅文要回府了,你们快走,仍自那处角门离开,今日之事,我绝口不提。”
她推搡着殷灵栖,催促她:“你快走,绝对不能让方傅文发觉府中来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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