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谢姝妤回房间继续学习。
她和谢翎之现在共用的这间卧室,原本只有一张书桌,自从谢尔盖搬回来住后,她就把自己屋子里的书桌也挪了过来,在谢翎之桌子对面摆着。
假期作业写到一半,谢姝妤收起英语卷,想换换脑子学历史。
从书包里拿作业的时候,门板忽然被推开,谢翎之走了进来。
谢翎之瞥一眼她桌子上摊开的一堆试卷和练习册,没多言,安静走到她背后,在自己那张桌子坐下,打开电脑,接着捣鼓。
“……”谢姝妤悄悄回头看他。
只见那颀长的背影高着椅背一截,肩宽挡住了电脑屏幕,稀微蓝光滑过臂膀两侧,描摹出挺阔的身形。短袖随着手臂动作轻轻振荡,看得出他很专注。
估计到今晚睡觉之前,谢翎之都不会出声——怕打扰她学习。
谢姝妤忽然有些心痒。
笔头抵在嘴唇下边,迟疑地碾了几下,谢姝妤小心推开文科作业,蹑手蹑脚从包里拿出高二物理书、笔记本和一套物理会考模拟卷合集,然后翻开崭新、空白的第一页。
“哥哥。”
她轻软的语调带着踌躇,唤道。
等谢翎之回头看过来,谢姝妤眨巴着睫毛,脸颊依稀有一丝淡红,“……你过来下呗。”
谢翎之身形微顿,眸色幽深地凝视她两秒,也不问干什么,站起身,拖着椅子过来,坐到她旁边。
两张椅子距离还不到半寸,几近是边靠着边。
沾染着浓热体温的气息倏忽从旁侧传来,存在感烈得难以忽视,谢姝妤指节微屈,心跳悄然加快。
信息素也不收敛下……烦人。
易感期也不是这么浪的。
谢姝妤握紧笔杆,并起膝盖,平踩在拖鞋上的脚跟不自觉稍稍踮起,绷住了小腿肚。穴肉酥痒缩动两下,从缝隙泌出一缕细流。
谢翎之一条长腿踏着桌下横杠,身子微许倾向谢姝妤,姿态泛着股散漫劲儿。他扫一眼桌上的物理课本,明知故问:“干嘛?”
谢姝妤调整呼吸,嗓腔细细:“马上会考了……你教教我理科,我想都拿A。”
她噘着唇,掌根撑着椅沿,往谢翎之那边靠了点。
这一刻,谢姝妤觉得自己挺装。
不久前在外面对周长琰撒娇,还落落大方的,现在到了哥哥面前,却又莫名忸怩起来。
也许是假意与真心的区别。
谢姝妤心觉对不起周长琰,偏过头,垂睫掩住眼底浮起的内疚。
毕业分手前给他点什么补偿吧……
谢姝妤此时千转百回的心思,谢翎之自然是不知道的。谢翎之拿起她的课本,擎在手里快速翻了一遍,看到从前到后基本每页都有笔记。
“必修三都讲完了?”
谢姝妤:“嗯。”
“哪里不懂?”
“关于电的不太懂。”
“……”谢翎之闻言,静了下,不确定地翻过书皮又看了眼,“这整本书不都是讲电的吗?”
“嗯呢。”谢姝妤些许羞涩,“所以整本书都不太懂。”
“……”
谢翎之搓搓眉骨,支颐沉思,片刻后,朝谢姝妤伸手,“纸笔。”
谢姝妤双手奉上。只见谢翎之挥笔便在纸上龙飞凤舞,不出几分钟,那张纸就又回到了她手里,带着满篇的物理公式。
谢翎之扣上笔帽:“必修三考试能用到的公式差不多就这些,背会了,做题也会了。”
“公式我都背过了,可我做题不会用。”谢姝妤委屈又不满地拽拽他衣服,“你教教我做题呗。”
谢翎之叹口气,下巴一点那套模拟会考卷合集,说:“行,那你做吧,我看着你做。”
谢姝妤鼓鼓脸,还是不满意,不过也没再说什么,伏案做题。
会考作为一个合格性考试,题目当然不会难到哪去,不过学校九月开始的会考复习,谢姝妤理科本来就一般,从捡起物理到现在也才学了一个月不到,内容都没怎么吃透,模拟卷对她来说多少有点难度在。
磕磕绊绊做到大题部分,谢姝妤实在不会了,回头求助地看向谢翎之。
谢翎之立时意会,夹在指间的笔杆轻微晃了两晃,俯身过去,给她分析题目。
耳边娓娓回响起低沉磁性的音色。
听着这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谢姝妤的思绪不觉间越飘越远。
盯在题目上的目光,也逐渐涣散。
上次谢翎之给她讲题,还是几个月前……她提出分手那天。
好像也没过多久。时间嗖一下就飞走了,带着那么多往事。
他们此刻依旧坐在一起,中间却隔着满目疮疤。
谢姝妤眼神飘忽,挪到那条横亘在他们之间、正随笔尖摇转而微微晃动的手臂。
之前恋爱时,谢翎之都是抱着她讲题的。
“……我们这样,好像同桌一样。”趁谢翎之在纸上写画,谢姝妤轻轻地说。
谢翎之笔杆一滞。
他们从小到大都在同一所学校上学,但从没坐过同桌。
“我们要是同桌就好了,”仿如神游般,谢姝妤声线浅淡,“你就可以天天给我讲题了。”
握着笔杆的指腹少许松懈,谢翎之侧眸望她,说:“我现在也可以天天给你讲题。”
“不一样。”谢姝妤低下睫羽,“……不一样。”
如果他们不是亲兄妹,只是普通同桌,就也能够像其他情侣一样,每天手牵着手,在学校甬道间踩着银杏叶漫步;等毕业工作了,再买个只属于他们两个的小家,每晚下了班去市场购物,她会光明正大地挽着他的胳膊,手上戴着和他同款的婚戒,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夫妻,见了面含笑打过招呼,再在擦肩而过后,或艳羡、或嫉妒地谈论他们的恩爱和幸福。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拿着放大镜窥探他们过往的言行举止,将他们一切纯洁也好、暧昧也罢的行为,尽数蒙上一层污秽的幕布,然后再意味深长地感慨一句:难怪呢。
谢姝妤闭了闭眼,压下眼底酸热,抬目看向谢翎之,“哥,如果我们不是兄妹,你还会喜欢上我吗?”
谢翎之静静跟她对视。
“我不爱想象一些虚无缥缈的假设,也不会给已经不可能发生的设想下结论。”谢翎之开口,声音一如寻常平和,沉稳,眸光却深邃而浓挚地注视着她,仿佛再也装不下别的,“我只知道,我爱你。以前爱,现在爱,以后也爱,而且不会再像爱你一样爱上其他任何人。我也感谢我们之间的血缘,因为它让我能够在你刚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时,就见到了你的第一面——比未来所有可能会爱上你的人,都早。”
谢姝妤愣怔住,睁着眼睛,唇瓣微微张开。
怎么被他说……她都觉得他们有血缘关系还挺好。
谢姝妤懵懵地看着谢翎之,忽而意识到,他们的距离有点近了。
近得,他一低头,她一昂首,就能接吻。
温热气流拂过面颊,谢姝妤喉间微咽,望着那双漆黑的眼珠,一点点迷离了瞳仁。
她稍仰起颈,眼睫半阖,等待那柔软灼热的温度落至嘴唇。
哒。
笔尖一点卷纸。
谢翎之盯着她,一字一顿:“这道题你到底懂没懂?”
谢姝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