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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如虚空
    走到山脚下,擂台旁已聚起不少英雄豪士,各自三三两两地围成团讨论明天的比试。
    见三人过来,周围人群自发让出路来并在一旁窃窃私语。
    看来太初峰掌门下山的事已经传开了。
    梁曼发现,这其中有几个头戴黑帽的人一直暗地里瞪着掌门和自己,看起来十分不友好。估计这些就是那个和太初峰有过节的混元门了。
    她忍不住一直去看,想要把这些人的脸记住。其中有两个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好像脚崴了一样。
    见梁曼上下盯着打量,两人却吓了一跳似的。跛着腿走远了。
    她还在纳闷。一位黄色短打的精瘦男子上前,激动地对着云凌抱拳:“云掌门!我已经
    仰慕您很久了!——您还记得我吗?”
    云凌没说话。
    梁曼悄咪咪探头瞅了瞅他的表情。
    …嗯,看样是不记得了。
    来人自称是飞雁门的“金雁子”陈兴。据他自己所说,他十分崇拜云凌,是云凌的忠实粉丝。
    飞雁门已有数年不在江湖露面,他们也并不参加今年的武林大会。但陈兴听说今年云凌会来,他便马不停蹄的从西北出发,只为了再见他一面。
    原来,在五年前的武林大会上,陈兴与另外一干人等全部落入了云凌以剑击出的坑洞里。自此,陈兴便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陈兴道:“只是可惜四年前因为家事所累,未能前去为云掌门助阵。没有亲眼见证云掌门诛杀魔头时的风采,真是我平生最大的憾事…”
    说至此,他不住地摇头,惋惜长叹:“输给云掌门,陈某自是心服口服。但自那一天后,陈某日思夜想,始终都想不明白云掌门当时是怎样做到的。世上怎会有如此雄厚的内力,竟能以铁剑击穿一丈高的擂台!”
    司景在旁笑道:“想不明白的何止是你,我也一直想不明白呢。”
    陈兴这才注意到司景,他有些疑惑地抱拳道:“这位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敢问阁下是?”
    司景只怪自己为何要多嘴。他压了压帽子:“在下只是一介路人,无甚名号。”说完又赶忙转移话题,装作不相熟的样子对云凌热切道,“我们也不求云掌门能开口为我们解惑了。不如这样,今日云掌门若是心情好,不妨再展一展神通,让大家伙也开开眼。如此,陈兴兄弟也算不虚此行了。但不知我们几个今天有没有这个运气?”
    此话一出,连梁曼都有些期待了,毕竟她也只在传说里听过掌门的厉害。在太初峰呆了这么久,她还从没见过云凌出手呢!
    金雁子陈兴更是激动地两眼发光,不住搓手点头:“再好不过,再好不过!”
    众人都一齐把眼望向云凌。
    云凌负手而立,默然不动。
    梁曼暗自思忖,也不知掌门愿不愿意在人前出手呢?他好像向来都不太喜欢引人注意的…
    不过,既然司大人都开口了,那掌门是一定不会驳他面子的。
    .
    一阵风突兀地掠过。眼前似有什么东西倏地一闪。
    云凌略停了停,转身走开。
    梁曼还没反应过来,但一旁的陈兴却已瞠目惊舌地望着一旁的柳树不动。众人顺着陈兴的视线望去。
    只见深褐的粗粝树皮上怪异地裂开个口子,里面竟不合常理地掺着一丝碧。
    ——树干里,竟然嵌着一片树叶!
    春天刚生出的嫩芽,柔软娇弱的像裹足了水的云,叶片轻薄到能从叶脉后透过十足的光亮。
    可这样的一片叶子,却像切豆腐一样轻而易举地割开树干钻进去,甚至只在外面留下了微微的一点叶柄。
    梁曼小心抚了一下,露在外的叶柄立即变成一点翠色的齑粉随风而散了。
    周围人骚动起来。大家无不高声惊叹,每人都纷纷上前来察看。
    陈兴更是无比兴奋,他反反复复摸着树皮,亢奋地一句完整话也说不出。
    “真是独步天下啊…我陈某人今日算是开了眼了!这样的当世神功,怕是我再练上五十年也不及分毫!…”
    在人群的最后,司景望着大树原地发怔。待人群散去,他也上前摸了摸那道划痕。
    沉默许久,他低声喃喃:“…天下第一,真是当之无愧。”
    他轻抚着划痕不放,眼中透露出些许的艳羡与酸楚。
    …
    这场小骚动很快就惊动了其他人。一会便有人来邀,说少阳宗主请云掌门去坐坐。
    几人一同前去。
    宗主掌门们在里间寒暄。梁曼在馆舍外等,几位少阳打扮的少男少女也站在一边。
    其中一位年纪稍小的清秀少年看着梁曼,惊奇道:“咦?你是…你是那日的那个姑娘!”
    这几日,因为梁曼嫌闷,出门时就摘了斗笠只带面纱。没想到竟在这里被熟人认出来了:“你是那位少阳派的…”
    她隐隐约约记得这个少年的脸,当初在太初峰上是他把她背上山顶的。但一时之间,梁曼却想不起他的名字。
    罗怀笑道:“梁姑娘怕是已经不记得我叫什么了吧?但我还记得你的名字呢!在下少阳罗怀,这次姑娘不要忘了。”
    梁曼很是尴尬:“抱歉抱歉!罗少侠,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个、嗨…我的记性太差了…对了!”她正色道,“说起来,我还未曾感谢罗少侠的救命之恩呢!”
    她躬身抱拳,认认真真施上一礼:“今日在此碰面。那正好,梁曼要好好谢过罗少侠。要不是罗少侠出手相助,当日的梁曼便命丧雪山了!”
    罗怀赶紧也抱拳回了一礼:“梁姑娘不必如此!其实当时不是我救的你,是我们宗主发现你的。你要是想谢,该谢的应是我师父。”
    “不过你也不必和师父多礼。我们少阳派以侠义为立派之本,少阳弟子更以行侠仗义为行事之基。那日的事不过举手之劳,师父和我都从没把它放在心上,因此姑娘也切莫在心中记挂了。”罗怀见她还有些犹豫,赶紧将话题岔开,“说来这么巧,难道梁姑娘也是来参加武林大会吗?”
    梁曼火速摆摆手:“我哪有那个能力!只是我们掌门下山要来,我便也跟着一起凑热闹了。”
    此时,罗怀身后的一位清丽少女忽然上前道:“梁姑娘,久仰大名。在下少阳宋临天。”
    梁曼还了一礼:“见过宋姑娘。”
    她心里还有些纳闷。怎么就久仰大名了,她也没见过这个人啊。难道是罗怀说的吗?
    正想着,罗怀赶忙道:“抱歉抱歉,都怪我没有规矩。梁姑娘,这位是我的同门师姐宋临天,这位是我的师兄,唐北川。师姐,师兄,这位是太初峰的梁曼姑娘。”
    梁曼再次与两人见礼。她莫名觉得这两人的眼神有些不对。尤其是那个叫唐北川的,看起来表情非常古怪。
    宋临天莫名问了一句:“梁姑娘,你们太初峰此次就你一人同掌门下山吗?”
    梁曼不明所以,老老实实回答:“是。掌门不喜热闹,所以此次便只有我一人陪同。”
    一听到她的回答,面前的宋临天突地将背后长剑解开。
    宋临天拎着剑随手挽了个剑花,神色凛然坚定。她慢慢道:“梁姑娘。素闻太初峰心法天下第一。不知今日,宋某是否有机会领教?”
    罗怀低声惊呼:“师姐,这是为何?”
    那个一直不曾出声的唐北川也在旁急道:“师姐!”
    梁曼有点懵逼。
    …谁?我吗?
    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和我打啊!
    像是看出了她脸上的茫然,宋临天平静道:“我知道梁姑娘在担忧什么。你我二人都背负师门之托,谁输了便是有辱师门。不过眼下在场的都是自己人,决不会有人外传。所以梁姑娘也无需芥蒂。”
    “所谓不战,便是不敬。我是真心想要与姑娘切磋一番,若姑娘执意拒绝我,似乎也不够礼貌。”
    宋临天持剑,目光凌厉地盯住她。
    “——梁姑娘,你,意下如何?”
    什么有辱师门…她还没拜入太初峰呢,她哪有什么师门可言啊!
    梁曼偷偷瞟了瞟紧闭的门,掌门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出来。
    对方依旧是直直盯着自己。旁边那个唐北川扯着她衣角焦急地小声说着什么,罗怀也在旁劝解。但宋临天还是无动于衷,似乎今天铁了心地就要和梁曼打一场。
    梁曼脑门上开始冒汗了。她试图和宋临天讲讲道理:“那个,宋姑娘…其实我…”
    宋临天直接打断她:“梁姑娘,你是要拒绝我吗?”
    看着面容坚定的宋临天,梁曼知道,今天这一遭她怕是躲不过了。今天若是真的拒绝她,怕是以后也会留下麻烦。
    但是她怎么可能打得过她呢?不用问就知道,这个姑娘肯定比自己厉害。
    要不开打了就直接认输好了,也省的挨揍…
    宋临天催促道:“梁姑娘,你想好没有?若是你自觉斗我不过,也可直接认输。我只要你当面开口承认,‘你不如我’就可。姑娘放心,我们少阳弟子不是碎嘴之人,大家是决不会说出去的。”
    纵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被宋临天三言两语激得,梁曼心里也有些不快了。
    什么你不如我我不如你!
    多学了几年功夫有什么了不起的?是,我武功确实不如你,但那又怎样?你就一定能打得过我吗?
    今天我还偏不承认“我不如你”了!
    梁曼把心一横:“好!那就依宋姑娘所言!”抱一抱拳,她一字一句冷硬道,“还望姑娘,不吝赐教!”